第四章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 你抱着这样的想法开始和查理苏的同居生活。 但实际上，查理苏住进你家后，并没有像你想的那样给你的生活带来什么巨大的改变。 就像之前他承诺的那样，他在你家占据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地方用来睡觉，也承担了所有的家务。 他几乎能关注到所有细节：在难得的晴天里将你的被子和抱枕拿出去晒太阳，将你遗漏在罐头盒里的勺子放进洗碗机，在采购洗浴用品时精准地买下你喜欢的香型。 可以说，查理苏实在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甚至是完美的室友。 只不过这个室友喜欢自称是你的未婚夫，虽然从名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第一次踏进你家时，查理苏非常礼貌地没有四处走动、张望，即使他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会居住在这里，他只是跟随你的带领在餐桌旁坐好，主动提出自己可以睡在沙发上。 你想了想他的身高，又对比了自己的沙发长度，还是决定让他睡在杂物间。 小小的杂物间里被你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人台、闲置布料、你囤的餐巾纸卫生巾、你不再喜欢的旧衣服、一时兴起买的手工材料…… 查理苏见你扶着房门叹气，自觉开口问道：“需要帮忙吗，未婚妻？” 你不知道自己的杂物间里是不是堆的有不能见人的东西，沉默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的帮助。 查理苏似乎也看出了你的顾虑，立刻说自己要去采购生活用品，贴心地为你留出了收拾私人物品的时间。 所谓收拾杂物间，也不过是把那些东西换了个没那么占地方的方式重新堆放一遍，再把其中的一些换个房间继续堆着。 总之等你将杂物间腾出个能够放下一张单人床的地方后，查理苏也精准地掐着时间回来了。 他一手提着附近超市的购物袋，一手递给你从楼下便利店买来的限量发售特调果蔬汁。 家具店的送货机器人跟在他身后，进入杂物间一阵敲敲打打，它离开时，你的杂物间里便多了张床。 你靠在门边一边嘬果汁，一边看查理苏铺床，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家里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个男的？？我是喝了什么迷魂汤才同意他住进来的…… 迷魂汤？你惊恐地低头看向手里的饮料杯。 但是转念一想，喝都喝了，喝一口跟喝完也没区别，你又重新把吸管叼回嘴里。 继续回忆着查理苏是靠什么手段住进你家的，你皱起眉，突然意识到比起家里多了个男人更危险的是，这个男人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更更危险的是，他似乎真的认为你超爱他。 看着正抚平床单褶皱的查理苏，你张了张嘴，想趁着这个时间为自己解释一番。 但要怎么开口呢？ “查理苏，其实我根本不爱你，之前都是我演的？”你现在也不能确定查理苏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你表演出的痴情人设，万一他知道你是在演戏，你这么说，不就变成欲盖弥彰了吗？那他不就真要怀疑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他了？ 从你的心路历程讲起？说你是因为不想被繁促会催婚才拿痴情人设当掩护的？但你想到在大家都以为查理苏是为了全人类而牺牲的时候，你扯着爱他至死不渝的大旗拿他当挡箭牌，就有种站在道德最低点的心虚。 查理苏铺好了床，发现你还在盯着他，便走到你身边，向你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未婚妻，要进来坐坐吗？” 他的单人床离门口很近，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查理苏只向前迈了一步就站在了你身前。 因为空间狭小，他离你很近，近到你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能够清晰地看到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 正心虚的你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小腿却绊到了门口堆着的大纸箱，向后倒去。 “未婚妻，小心。”查理苏迅速揽住你的腰，才使你不至于摔在那一堆杂物里。 他的掌心隔着轻薄的布料贴在你腰间，在你保持住平衡后就立即撤开。 可你却像被烫到了一般，强装镇定地和他道了谢后转身落荒而逃。 一点出息也没有。 你躲在房间里骂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他是能读你的心还是怎么的？ 洗完澡，你仰面躺在床上发呆，温暖的水蒸气和熟悉的身体乳香气使你倍感放松。 你的思绪渐渐从今天的兵荒马乱中抽离出来，变得格外清晰，能够以一种冷静而客观的上帝视角审视从早上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回想起今天查理苏刚见到你时那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和他疏离的态度，又想到离开中央塔时查理苏表现出的对你的刻意亲近，从中感到一丝诡异，你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导致查理苏态度转变的原因就是满满对你痴情人设的声泪俱下真情详解。 你仔细回味查理苏在听满满说话时望向你的眼神，你当时只以为那是和桑切斯一样的震惊和感叹，现在想来，那似乎是充满了戏谑和玩味的打量，他看你如同看一场小丑戏，只因为你像他预言的那样爱上了他。 而且，说到底，查理苏那种在签订婚协议时就告诫你不要对他动心的自恋狂，不管你怎么说，他都不可能相信你没有爱上他吧。 真傲慢，还好我根本不喜欢他。 不就是演戏吗，他想演那我就陪着演呗，本来订婚协议里就规定了协议双方要配合彼此维护未婚夫妻形象。 你翻了个白眼，索性不再去想如何和查理苏解释你到底爱不爱他这种没意思的事，反正你就拿对待普通室友的态度对他，时间长了，他肯定会觉得没意思，到时候都不用你催，他自己主动就搬走了。 不过，既然是室友，就得有当室友的规矩。 你打开终端，新建空白文档，键入“室友守则”四个字 抱着“怎样，接受不了就搬出去”的心态，你完全不考虑查理苏能不能接受这种霸王条款一样的守则，键盘自然敲得飞快。 写完后，你从联系人列表里找到查理苏的名字，直接发送过去。 过了几分钟，查理苏发回来一个文档，你本以为那是他的修改意见，打开后却发现，你发过去的文档中，具体内容他一字未动，只将标题“室友守则”改成了“未婚夫妻同居守则”，并在签名处签下了他的名字。 查理苏是不是没仔细看啊，这种内容也能接受？ 你在发送文档时就做好了修改的准备，甚至已经写好了几条比较公平的细则用作替换，却没想到查理苏会同意得如此干脆。 他是打算之后拿这个讹我吗？ 你思来想去也猜不到查理苏到底是何居心，纠结地抓着终端在房间里踱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去敲响了杂物间的门。 “怎么了，未婚妻？”几乎是你敲完门收回手的那一瞬间，查理苏就开了门。 他似乎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和你身上的一样的沐浴露香味 你的思维突然打岔，“你用的是我的沐浴露？” “今天忘记买了，就先用了未婚妻的”，查理苏的声音仿佛也带着水汽，“明天我会记得买的……” 你稍稍仰起头，看见查理苏湿润的发尾贴在颈侧，他说话时轻轻滑动的喉结使你莫名觉得有些性感，你察觉到这想法有多么危险后，猛地移开视线：“你用吧你用吧，我没那么抠门。” “我发给你的文档，你认真看过了吗？”你这时才想起来意，赶紧回归主题 “看过了。” “你就不觉得哪里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有，我已经在文件上标记出来了。”查理苏将自己的终端打开，调出那份文件，指着他修改的“未婚夫妻同居守则”给你看。 “嗯……这份守则只有咱们两个会看，写什么标题都可以吧……” 你其实并不怎么乐意顺着查理苏的意思修改，“未婚夫妻”四个字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你，这份建立在纸面协议上的虚假关系里，你是先动心的、弱势的那一方，尽管你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你对查理苏完全没那个意思。 “如果未婚妻不想修改的话，我当然也可以接受。”查理苏看出了你的犹豫，非常爽快地将修改痕迹删除。“我想这是因为我们之前从来没有真正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处过，未婚妻一时难以适应也很正常。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你心中大惊：啊？这个意思是以后就要和我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处了？？？ 不过倒也没错，查理苏现在也在中央塔上班，你们免不了会碰面，更免不了被同事们撞见你们碰面，提前适应一下也能防止到时候露馅。 你点了一下撤销键，恢复了查理苏的修改痕迹，“就这样吧……嗯，其他地方你觉得都不用改吗？” “非要说的话，确实有些地方可以再稍作完善。” 就知道，查理苏怎么可能会接受这些条款，原来是等着当面说呢…… 你早做好了修改的准备，此时立刻调出键盘，一脸公平公正地望向查理苏。 查理苏稍稍弯下腰，在你的终端屏幕上点了点。 “这里，关于家务分配这一项，守则里规定家务主要由我承担，未婚妻辅助，我认为可以再写得明确一些。” “那改成按比例分配？” “不，我之前说过我会承担全部家务，未婚妻不记得了吗？” 你有些尴尬，心想，我不仅记得，我本来还打算拿这个来堵你的话呢…… “呃……记得。” “所以，这一项可以改成，家务全部由我承担，未婚妻负责监督与验收工作。” “你确定吗？”你在惊讶之外还有些怀疑。 “我确定。作为未婚夫，我将信守对未婚妻的每一次承诺。” 即使在杂物间不算亮堂的灯光中，查理苏如纯净紫水晶般的眼睛也令人无法忽视，他看向你时，你无法从那双紫眸中找到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他演戏怎么比我还投入…… 你撇撇嘴，收回目光，在文档中的对应位置做出修改。 “这里，日常采购由二人轮流负责，应该改成由二人共同负责，一起采购……” “还有这里……” 被查理苏修改后的守则不能再说是霸王条款，几乎可以说是单方面压榨。他将日常生活中可能产生的所有经济支出、体力劳动都包揽下来，将所有优先权和选择权都交给你。 你一开始还怀疑他是不是没安好心，到最后已经懒得和他确认，他说怎么改，你就怎么改。 反正如果他能遵守这份守则的话，你能过得比之前更轻松，他遵守不了呢，你也有了把他请出家门说再见的理由。 你在修订版的未婚夫妻同居守则下签好名字，发给查理苏存档，半开玩笑地说了句，“查理苏，你可不要反悔哦，双方都签过字了，要是有人耍赖的话可就要追责了。” 查理苏接收了文件，明明知道是玩笑话，他回应的语气却格外认真：“我对未婚妻做出的任何承诺都不会反悔。” “而且，因为这样一份守则就反悔的话，也太对不起那么爱我的未婚妻了。”他说这话时望向你的眼睛里带着一点调侃。 你不知为何被这样的眼神刺了一下，突然想到在写这份守则前你对自己的告诫。 你们不过是在玩过家家游戏，他也不过是在尽职尽责地和你一起扮演未婚夫妻角色。 他觉得你那么爱他，刚才在守则里的让步是对你的同情吗？弥补你的情感损失？ “查理苏，你知道我根本就不爱你吧？什么痴情什么非你不嫁都是我为了应付繁促会才演出来的，你肯定看出来了吧？” 你本来已经不打算再纠结于如何为自己辩解，此刻却又头脑一热地问出来。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 “我知道未婚妻这是在欲擒故纵。” “？”谁想擒？我只想纵？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而扮演未婚夫妻，就是培养感情的最好方式，你装作根本不爱我的样子，想让我先爱上你，这样，才能套牢我。我猜的对吗，未婚妻。” 把你套牢？我不如坐牢。 你一时不知道该怀疑自己的听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这样异想天开、骇人听闻、白日做梦、颠倒是非的话怎么会进到你的耳朵里？ 你无语得要命，从来没觉得这么憋屈过。嘴张了又张，终于蹦出来一句话。 “那你在家能别叫我未婚妻吗？你都知道是演戏了，没外人的时候怎么还演？你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 查理苏明显被你噎住了，脸上自认为掌控一切的表情有些僵硬。 你见他吃瘪的样子立刻心情大好，也不等他回答，径自转身回房间去。 不然指望他回答什么？说他真的先爱上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