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2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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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新婚夫妻。”年还没过,妯娌们不过取笑两?句,没有穷追猛打。 午饭之际,谢玄英回来,问?她晚上想去哪里。 程丹若:“都行。” 他?随口问?:“你以前都怎么过的?” “吃碗汤圆,早点睡。”还能怎么样? 谢玄英惊愕无比:“灯呢?” 她:“没看过。” 他?:“……” 那还有什么可?问?的,看灯去吧。 第179章 元宵节 上元佳节, 悬灯最多之处,莫过于几条大街主干道, 其中以正?阳门东为最。 下元节的水灯会?, 已经让程丹若十分惊诧,感慨千灯万烛的辉煌,但和元宵节的灯会?一比, 顿时算不得什么。 整条街灯火通明不说, 各式各样的灯令人大开眼界。 九曲黄花灯,就是在宽阔之地, 树立大量竹木, 再用绳索相连, 系出黄河一般蜿蜒的道路, 两侧皆挂有灯, 男男女?女?在其中迂回行?走,完全是大型的夜晚灯会?迷宫节目。 来往的行?人中,骑在大人肩头的小孩子?, 高高举着鱼灯、荷叶灯、伞灯, 彩纸糊成的灯笼色彩艳丽,造型各异。 还有调皮捣蛋的大孩子?, 在地上推着球状的滚灯,什么狮子?、大象、羚羊、车舆都?有,嘴里“呜呜”“驾驾”, 不知道配了?什么场景。 乖一点的小女?孩则裹成花生样,手里拖着一根线,后面一只比她矮一点点的白胖兔子?灯, 短短的尾巴在风里一动一动。 豆蔻年纪的大姑娘们,则矜持地跟着父母身边, 手里提着花篮灯、蝴蝶灯、仙鹤灯。 假如这些灯都?是静态的,也不过叫人震撼其瑰丽精巧。但它们都?在人的手里,全部都?在动。 漆黑的夜色中,发光的金鱼、狮子?和龙,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光弧,兔子?和马在地上跑,蝴蝶和仙鹤在人群中穿梭。 人声鼎沸,火光乱舞。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原来,真有这样的场景,真是这样的鱼龙。 程丹若看?到行?人脸上的笑?容,听见儿童的欢笑?,感觉好像误入了?桃花源。在这个刹那,古代的阴霾短暂地消失了?,留给她的是光鲜夺目的体验。 她好奇地看?着路边的走马灯,隔着薄薄的红纱,马的剪影在转圈,好像微型的旋转木马。更有一种八卦灯,看?着一如风车,随风旋转不定,光晕成圆。 “丹娘。”谢玄英叫她,却发现她根本听不见,只能握住她的手腕,免得她一头扎进人流。 程丹若立着望了?许久,方才转头:“我?们要去哪儿?” 谢玄英问:“先买只灯,你喜欢哪个?” 街道两边全是灯笼铺子?,什么精工巧作的都?有。 她挑了?半天,选了?一只柿子?灯。 谢玄英这才牵了?她,去前面的空地看?烟火。 那是一个高高的架子?,类似秋千,中间悬挂着一个圆形盒子?。旁边人拉下线头,哗啦啦掉出一大片材质,一个女?子?的剪影就出现了?。 随后,红色的焰火掉落下来,女?子?的剪纸就上下飞舞,翩跹而?动,好像会?飞的仙女?。转了?一圈,剪纸倏而?自燃,变成一大蓬彩烟,消失不见。 程丹若还没来得及惊叹,锦盒里又?掉下两个孩童。 一男一女?,分别悬挂在架子?上,好像你一下我?一下玩跷跷板,伴随着乱飞的黄色焰火,他们“砰”一下炸开,变成两条金色的鲤鱼,一面燃烧,一面旋转。 她:“!!” 金童玉女?消失,落下几只彩色灯笼。 灯笼往外喷着焰火,差点燎到前排人的衣服。 但行?人都?在拍手叫好,浑然不觉。几捧烟火过后,灯笼自燃,火焰上行?,烧毁整个帘幕,只留下“天下太平”四个字悬挂在半空中,色泽如若紫冰,晶莹剔透。 “结束了?。”谢玄英把她拉走,看?她仍旧频频回头,无奈又?好笑?。 正?巧,路边有人推着车,叫卖道:“滴滴金,梨花香,买到家中哄姑娘!老?爷夫人,可要来几把?小人这儿有千丈菊。” 谢玄英朝长随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买了?两支烟火棒回来。 “到人少的地方才能放。”他把程丹若拉到街角,才给她点燃一支。 烟火棒“滋”开,朝外“簌簌”喷射火星,正?如千瓣菊花,妍丽多姿。 程丹若:“……” 在古代玩烟火棒的感觉,好微妙哦。 她晃晃烟火棒,问:“今天这么多灯烛,不会?引发火情吗?” “肯定会?。”他仔细解释,“五城兵马司会?专门派火兵值守,以备不测。” 他指着远处的高楼:“那是望火楼,今日必有火兵值守,若有火情,随时能派人救援。” 又?给她看?街角堆积的大缸,道,“每坊皆有坊长一人,管户籍、税收之事,平时也要负责街巷安稳,如这般的节日,就要组织民户储水,以防不测。” 程丹若点点头,回忆说:“我?小时候,好像是有里长夫人来过家里。” 谢玄英放缓口气,佯作无意地接口:“是吗?来做什么?” “不知道,没人和我?说。”火树银花,她提着柿子?灯,平静地说,“我?七八岁之前,还能跟着父亲学点医术,后来慢慢大了?,就被祖母叫到身边养,一直到离开程家,我?都?很少离开后院。” 程祖母就是陈老?太太的小姑子?,陈老?爷的姑姑,家教颇严,拘她很紧。 “连元宵都?不让你去吗?”谢玄英小心问。 “没有,只让人买灯回来看?,我?因?为是女?孩,又?不是大伯家的,只能拿被他们挑剩的。”她说着,忽觉不对,立时顿住,若无其事道,“好香的味道,那边是什么?” 谢玄英一副没留意的样子?:“江米糕,要吃吗?” 她点头。 他便叫人买了?来,还有山楂糕和羊rou汤羹:“上车吃,我?们去西门。” 程丹若咬一口江米糕:“那边有什么?” “有个窑厂,多南北百货。”他说,“说不定有你喜欢的。” 程丹若果真起了?几分好奇心。 正?阳门西,有一片连绵的店铺,今日都?悬挂着灯笼,开门迎客,空地上搭着广阔的天棚,下悬天灯无数,大大小小的摊子?林立,完全就是一个大型的夜市。 有的店卖的东西贵重些,什么琉璃灯、玻璃屏、玛瑙盏,有的是纯粹靠眼力?的古董店,古钱、古书、古画、古瓷器,一径排开,分不清是真是假,挤满了?老?老?少少的客人,指指点点,评判年代真假。 书铺各式各样的新书,汗牛充栋,还有文人墨客当场挥毫写?诗,点评字画。 又?有金石铺子?,卖各式的石头或是碑帖、拓本。 摊子?上的东西更杂乱一些,有卖钗环脂粉头油的,也有卖残片玉石的,还有给小孩子?的糖人、拨浪鼓、爆竹,零星还有几家支起的茶摊,供累的人喝茶歇脚。 程丹若注意到,这里来往的行?人,要比之前的街上更体面一些,男男女?女?皆是绸缎衣裳,插金戴银,更有一驾华丽的车座,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同?时,谢玄英被搭讪的概率,陡然上升…… “谢郎,留步!” “谢郎,夏犹清姑娘在此,正?与我?们斗诗呢。” “谢郎,上来共饮一杯。” 程丹若本来都?要下车了?,这会?儿又?坐了?回去,礼貌地建议他:“我?们分开行?动好吗?” 谢玄英悻悻:“不好,不准嫌弃我?。” 程丹若思考片时:“夏犹清是谁?” “京城名妓,擅诗文,通经义,好琴音。”他回答,“你想?见的话,我?去把她叫下来?” 她转过脸:“如此佳人,被你们呼来喝去,形似奴婢,我?才不想?看?。” 谢玄英道:“她是充于教坊司的犯官之后,确为贱籍。” “是吗?”程丹若面无表情。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丹娘,你无须怜悯她,她是夏百岁之女?。” 程丹若奇怪:“所以?” “夏百岁临阵脱逃,指挥失当,是寒露之变的罪魁祸首。”他道,“她的父亲害你家破人亡,你不该怜悯她。” 程丹若道:“倘若她能左右其父的想?法,却不曾做,我?无话可说,她能吗?” “她不能,但亲族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昔年锦衣玉食,今日教坊卖身,皆是如此。”谢玄英听出了?她的认真,便也不愿敷衍,阐述自己的想?法,“要怪也只能怪她父亲。” 她道:“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管怎样,总不该祸及家人。” “将士出征在外,必留亲眷。”谢玄英耐心地解释,“否则一旦敌通外国,连累千军。” 这话太有道理,她一时无法反驳,只好道:“那即便是罚做苦役,也好过当妓子?为人□□。” 谢玄英心有不忍,但依旧实话实说:“就是要辱她,不然,如何震慑旁人,消解众人之恨呢?当时因?她父亲而?死的将士不计其数。” 程丹若怔住了?。 然而?,她依旧坚持道:“要辱,也该是罪魁祸首。” “夏百岁已被腰斩,二子?皆斩首,其弟年幼,被流放岭南。” 她沉默。 谢玄英握住她的手心,有些后悔:“我?们不说她了?,好不好?” “你别这么说。”程丹若很快调整过来,艰难道,“我?有的话很奇怪……你说实话就好,不必在意我?。” “你在我?面前,说什么都?可以。”谢玄英认真道,“我?们也是荣辱与共,你有罪,我?必为你担之,我?有不策,你也逃不掉。” 这个道理,程丹若从前不是不懂,但夏犹清的例子?在前,格外令人感同?身受。 古代夫妻之间的关系,远比现代更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