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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脚步,手指着一盏花灯,嘴里道:“这个倒是有趣。”灯上书:“苦心诚所至,一枕盼到今”。“殿下猜这是何意?”他笑问。南平摊开掌心,在上面比划了一通,方才不敢确信的吐出答案:“可是个’念’字?”赵泽尚未开口,街旁的脚夫倒是插起话来:“官人晌午才挂的灯,这会子就等不及带小娘子来看了?”南平登时又喜又羞——这饱含“思念”含义的花灯,竟是赵泽亲手挂上去的。她刚欲开口,赵泽却隔着衣袖捧起她腕子。“你的手怎么了?”南平脸一片燥热,急忙撤了回来:“不过是小伤罢了,早好了。”她原以为男人会宽慰两句,但赵泽表情肃穆起来,明显带着不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如此怠慢。平日里先生的教诲都忘了么?”南平诺然,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来:“你都不问问……”你都不问问,我这是如何划伤的。我遇见了野山猪,从高坡上滚下。若不是好心少年相救,怕是早就没命了。少女把后半轱辘话咽了回去,憋着满肚子愁绪,委屈极了。男人似是看出她的不快,叹了口气。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身边的雾渐渐涌了起来,越来越浓。南平大惊,急着去抓赵泽的手,而男人很快隐在迷茫里,消失无踪。又只剩南平一个人了。她惶惶然转头,发现浓雾之后,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她。——那是狼的眼睛。……南平被吓得惊醒,蓦然坐起,一头一脸的汗。刚刚的梦太过逼真,以至于她久久不能回神。屋内一片熟睡的细索呼吸声,灯火俱熄,想来阿朵和玉儿都睡踏实了。守夜的卫兵远远的迈着步子,踩碎了一地清梦。月光不甘心的从窗棂里挤进来,从照亮的大小来看,应是亥时时分。南平果然是年纪轻,身体强健。不过服了一贴药,如今已经神清气爽。她努力定神,躺了回去。只是在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再无法睡着——总归是被药倒了一整个白日,睡得太足,现下精神得很。不知折腾了多久,耳旁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啪。似是一个小石子击打在了窗棂上。锦绣宫的柳树上常年停着只老鸹,很通人性,专爱干藏石子砸太监的勾当。高城也有这种泼皮鸟儿么?南平没大在意,翻了个身。啪。又是一声脆响,倒像是个顽皮的小孩,特特吸引屋内人的注意了。被压制了几日的好奇心又暗搓搓的冒出头来,南平犹豫了半晌,裹了件披风,悄然起身。木窗被“吱呀呀”推开,她探出身去,向外张望。哪里有什么老鸹。却是那个名唤措仑的少年,正大咧咧坐在院落的墙头上,笑着冲她挥手。他手里还握着满满一捧小石子,想来若是一颗两颗唤不醒南平的话,便准备全都砸下来了。炊饼似的月亮挂在身后,柔和了他英俊的眉眼。第6章牛羊还要去山上放放风,人怎……“措仑?”南平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轻声唤道。少年应声,轻快的从墙头上跳了下来——那么高的墙,他竟不害怕似的。眼瞅着他三步两步跑到窗下,南平惊得瞠目结舌,“你怎么会在这里?”在知晓自己身份之后,他不应该躲得远远的么。还跑来作甚?“我来看看你。”少年答得坦荡,鼻间咻咻的喘。好像跋涉千山万水,专为见她一样。“高城的人说,远道而来的东齐公主气跑了玛索多王妃。”措仑随手把握着的石子全都扔到了墙角下,笑得开怀,“我要见见我坏脾气的朋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玛索多不知离开夕照寺之后做了什么,竟闹得人尽皆知。南平在这一片细碎的噼啪声中慌忙回头,还好屋里依旧是酣睡沉沉,没人惊醒。“你疯了?”她忍不住压低声音,“被守卫捉住了怎么办?”“捉不住的,我跑得快。”措仑拍了拍胸脯。此地不是荒郊野岭,南平更不是寻常旅人。若是被人发现有外男夜闯夕照寺,怕是措仑颈上人头都要离了家。异乡异地,瓜田李下,自己保不了他。想到此,南平语气严厉了些:“我有什么好看的?现下见也见了,你不要在此处过多停留。”“可上回的故事还没讲完呢。”“我不想听。”冷冰冰的回答落在地上,让措仑眼里一闪而过些低落神色。南平隐约觉得自己怕是言辞过于苛刻了——伤朋友的心,总归是有损德行的。她心里涌起愧意,于是放缓了语气:“日后若是有机会,听听也无妨。”少年笑了,果然把这点难过忘在脑后,转而不紧不慢的和她聊起天来:“南平在这里住得习惯么?”他明知她是何人,依旧大大方方唤她的名字。“此处极是舒适妥当。”“我就猜你喜欢这里。”措仑表情蓦地得意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南平还未细想这话是什么意思,守卫齐整的脚步声就打西边传来——铿锵有力,恨不得每步都踏出个坑来。“来人了,你快走罢。”南平骤然回神,急忙道。措仑点头:“我要走的——你和我一起走,我们出去玩。”南平顿时愣住:天地虽大,又哪里有她能玩耍的地方?措仑这少年不堪俗事,过于天真了。她知道对方不擅长曲折的道理,干脆直言不讳:“你如今也知我公主的身份,自然该明白,我是哪里也去不成。”“公主怎么了?”措仑疑道,“公主就不是人了么?牦牛还要去山上放放风,人就能一直圈在屋子里?”这套四六不通的言论,却撞到了南平的痛处。她被管束到大,确实远不如山野间的牛羊自在。措仑见她不吭声,笑着补充道:“今日是灯节,漂亮极了,你肯定没见过。”此时恰巧北风拂面,少年头顶那一小撮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听话的炸了起来。他努力用手往下压,然而一通折腾却毫无成效。那捋呆毛依旧像个鸡冠子似的,昂首挺胸直立着。南平没注意到他的忙碌,因为她全部心思都被“灯节”这两个字困住——方才那个未做完的上元迷梦又浮现在眼前。如此巧合,竟好像冥冥之中有预兆似的。哒,哒,哒。巡夜将士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似是已过了西便门。措仑身手矫捷的爬上了墙头,冲她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