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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离不开的人就是你

    将近九点她们回到庄园,在餐厅草草吃了顿晚饭,江娴困了,打着哈欠往楼上走,在楼梯拐角处偶遇云峥,他刚好下楼

    “这么晚了还出去”她随口问了句

    他笑着点头“景先生有吩咐,让我尽快去查雷家的一个人”

    江娴怔住,本来只是无心客套,现在不得不细问“谁啊”

    “雷公子的秘书,Roger,今天雷家宴客,场面很大,您也亲眼见到了,这个Roger却始终没露面,按理说雷公子会让他侍奉左右,帮忙招待客人,而不是使唤一些毛手毛脚的小马仔,景先生感到奇怪,所以派我查明Roger今天的行踪可有异样”

    Roger,不就是来送礼的那个人吗,她恍然大悟,回忆后确认了今天真的没见过他,确实,这么大的场合,头马理应跟在主人身边,突然消失未免可疑,但这个细节不易被察觉,导致她都没留意

    若论心细,谁能比得上大狐狸精,她点了点头,不再耽误他的时间,与他擦肩而过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他仍在原处“您有心事”

    江娴定在第三节台阶上,真不知是他跟随狐狸太久,学了一套读心术,还是她的愁绪太明显,被他看穿

    她背对着他,目光落在角落那只一人高的金纹花瓶上“我看得出,雷复轰想拿我当突破口,所以一而再再而三接近我,从而实现他的目的,可我怎么也不明白,他能有什么目的,他是不是图咱家什么”

    云峥默然片刻,压低声音说他的确动机不纯,有所图谋,但您无需担心,无论如何,景先生都会保证您的安全,以及您的最大利益,您就当无事发生,悠闲看戏就好

    “好,夜晚下山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她嫣然地笑,目送他清瘦的背影远去,消失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只剩下她,以及层层叠叠的大理石楼梯,她回味着他留下的话,看似轻松,实则暗藏玄机,她隐约嗅到危机的味道,但从何而来,因何而起,一概不知

    家事纷扰,国事更为严峻,领导人访美宣扬独立的做法激起了两党的争执,反对独立的党派虎视眈眈着政府的一举一动,而支持独立的,便是紧跟领导人的脚步,每天大肆游行,向百姓宣传独立的好处,事实证明很有效,不少百姓加入独立党派,使该党派日益壮大,行为更加放肆

    对此,反独党派并没放弃抵抗,他们有条不紊地组织社会公众力量,举行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大罢工”,从前道路上随处可见计程车,招手即停,现在连半辆都看不见,许多商贩、文员、医护人员等等各行各业的反独人士也响应罢工示威的号召,与政府以及独立党派进行抗争

    今天是大罢工的第十天,也是江娴足不出户的第十天,只要一打开电视,各种负面新闻铺天盖地,这也证实了她的不祥预感,两党之争,严重影响了民生,最严重的问题就是城市瘫痪,食物大量短缺,一开始人们还在忍耐,直到今天,人们开始疯狂抢劫大型商超,记者拍摄的现场很混乱,忍无可忍的百姓们砸碎橱窗玻璃,货架上的食品被哄抢,更有人浑水摸鱼洗劫金店、奢侈品店,场面不堪入目

    她不忍直视,赶紧换了频道,台湾这座宝岛拥有两面性,一面富饶美丽,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另一面却是天灾人祸永不断,台风才过去没多久,人为造成的祸端就接踵而至,这座岛屿早已伤痕累累

    下一个频道终于不再播新闻,而是放映一部话剧,名叫暗恋桃花源,一开始她俩看得挺入迷,爱情片嘛,滨柳和之凡,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夜晚繁星满天,俩人坐在秋千上聊天,畅想未来,真挺唯美

    但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儿,怎么灯一黑,幕布再拉开故事一下子就变了,变成古装喜剧,演的还是捉jian,打打闹闹,乱七八糟

    这部话剧江娴越看越眼花缭乱,两段毫无关系的剧情穿插又穿插,中途还有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突然跑进剧场,到处寻找她走丢的男友,荒唐极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何玫抱着薯片袋子,一脸呆滞“什么玩意啊,好乱啊,乱得我都要晕了”

    话剧已经演完,江娴望向窗外,余晖洒满整片天空,这是台湾的一个平凡黄昏,却也是动乱之中的悲凉黄昏,她笑着叹气“悲剧和喜剧交错,不就是我们的台湾吗,乱,当然乱,台湾人民的生活,不就是在乱中强行找秩序吗,难道不是吗”

    天色黑了些,她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看夜景,无意间看见一辆阿斯顿马丁DB7缓缓驶入停车场,她惊讶,狐狸今天居然这么早回窝,这些天以来他要么早出晚归,要么彻夜不归,很忙的样子,好几天没打照面,但也没忘了她,在外还常常打电话过来,问她有没有按时吃饭

    天气凉了,她披了件羊毛衫再下楼,去到灯火通明的一楼餐厅,佣人忙里忙外上菜,他已经落座,不知正在与谁打电话,语气表情都很严肃,溶月在一帮侍奉,默不作声将红酒倒进醒酒器

    她悄悄走进去,引起了景丰年的注意,那通电话还没讲完,他一手拿着手机贴近耳边,一手帮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电话里断断续续传来声音,他漫不经心听着,偶尔回答一两句

    江娴才吃过晚饭,根本不饿,晃悠到这儿只是为了看看狐狸,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聊这么久就算了,还把他聊得脸越来越冷

    宽大的餐桌已经摆满美味佳肴,但没人动筷,她托腮等着,倒要看看他这电话到底能打到什么时候,这时,他轻声讥笑“治将乱之国,当用重典,治久乱之国,宜予生路”

    江娴懵了,随后他放下手机,挂断之前出声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重典也好生路也罢,久乱必治”

    景丰年草率嗯了声,另一边的老人先挂断了电话,屏幕熄灭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江娴认得出,不就是那位把政界要事讲得轻描淡写的老人吗,若这通电话是旁人打来的,她定要调侃几句,一听见这个声音,认出是那位不简单的老人,别说调侃,她甚至都没多问半句,乖巧地叉起一块最鲜嫩的鹅肝,放进他盘子里“吃饭吧,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溶月缄口不言帮他倒上红酒,又用餐巾纸擦掉桌面上的几滴酒渍,她一贯如此,安静,内敛,明明是个大活人,却总被当成空气,很容易就能忽略

    江娴没闲着,一边抱怨这几天有多无聊,一边忙不迭地给他夹菜,他稍不留神,盘子里就已经堆成小山,真哭笑不得,他扭头面向溶月,没说话,单单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将酒杯放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然后起身离开餐厅

    水晶灯投射一片温暖的光,景丰年手握高脚杯,稍稍抿了口“特殊时期,无聊总比生事好,这段日子你乖乖在家,不要下山,睡睡懒觉逗逗兔子,游泳骑马练射击都行,花园里也给你装了秋千跷跷板,娱乐项目这么多,还不够打发时间吗”

    江娴嘟囔“兔子都嫌我烦了,再待下去,我就要变成山顶洞人了”

    他戴着黑玉扳指的右手搭在桌边,光滑的玉石上雕刻栩栩如生的蛟龙,他皮肤本来就白,灯光一照,透明了似的,手背青色的血管十分明显,他眼神疼惜,又无奈“外面形势恶劣,不可掉以轻心,我想过送你去香港找阿坤玩一段日子,让你换换环境,散散心,但97将至,香港也不太平,我实在担心你的安危,迫不得已,才把你拴在家里”

    的确是这个道理,她叹了口气“我怎么会怪你,好啦,不提这个,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啊,连面都见不着,对了,姓雷的那边有风声了吗”

    说起此事,他的阴霾又深一层,但转瞬即逝,没表露出太多,还温柔地安抚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生了个女儿身,如今更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你怕我狼心狗肺,真把你许配出去换取利益,毕竟现在不是婚姻自由的2021年,作为名门望族的女儿,联姻便是最大的使命”

    她扑哧笑,说到底还是把她当小孩,以为她只关心自己,实则不然,她真正关心的,难道不是他这只千年狐狸吗,可惜她不擅表达,有多关心,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多么信任他依赖他,大概也无人知晓

    他手指勾起她脸边一撮长发,轻轻帮她别回耳后“可你别忘了,再大的家族,也都由我做主,再严格的规矩,我也能改,而我,最离不开的人就是你”

    “意思就是,你宁可把自己送去联姻,也不舍得让我去,对不对”她俏皮一笑

    景丰年缱绻的笑颜瞬间僵了“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