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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产了?!那是顒?!不该这么多啊!”“滚下去!”景霖面孔铁青,抓着景雲后脖领将他生生撕下掼到地上。景雲摔了个屁墩儿,还没回神,景霖已化龙腾空,驰向天边乌泱泱的顒群。顒是妖兽,身形若枭,人面而四目,性喜食人。民间传说顒见则天下旱,其实顒没那能耐,它仅仅是各类旱魃惯用的护卫而已。随山海境代代传下的古籍记载过这种妖鸟,说地胎阶段的天女魃一次顶多能招出千来只顒,也不知是古籍有误,还是这些邪物在漫长年月中出现了变化,此时天边卷袭而来的妖鸟少说有数万之多。“这、这可如何是好……”群龙无首,小龙们慌如奶狗。沈白沉声道:“你们分头去附近几个村子。”他没多说,可小龙们回过神了——前阵子民间有流言,称今次蝗灾厉害,蝗虫不仅吃庄稼,还活吃人畜。蝗虫素无食人习性,如此想来八成是顒干的好事。众妖物被女娲困于天之壁后,逐渐为另一重天同化,不再是现世之物,因此映射在现世的模样与真实样貌不同。老百姓凡胎rou眼,顒在他们眼中的模样只是硕大飞虫,落在开天眼的神兽眼中,才是人面四目的妖鸟。云浮村及周围几个村落中驻留了不少无力逃荒的老弱妇孺,若是景霖挡不住,这些无辜百姓都要被顒群活活分食。小龙分头去几个村子守着,还能救些百姓。“那这东西谁对付……”景雲颤着手指向天女魃。魃活着,即可不断招引顒群,杀之不尽。他话音未落,沈白倏忽不见,散落衣衫中鼓起枚小圆包,又蹿出只盖碗大的袖珍白兔。几条小龙还没看清,袖珍白兔已暴涨至两丈来长,模样介乎狼狐之间,皮毛白似霜霰,耳尖、眼尾、胸廓等处皆生有鲜红灵纹。扑哧一声,乌血飙射,沈白狠狠咬住天女魃颈子,旋即被天女魃皮下激射而出的黑色血管活活缠成线团。小龙们不再踌躇,分头奔向几个村落。……景霖突入顒群中,搏杀撕咬。龙鳞之上燃起琉璃青色灵光,顒只消稍稍擦上即会融为脓血,根本近不得身。残缺顒尸混着内脏污血,暴雨般淋漓而下。眨眼工夫,龟裂大地已覆了一层厚腻血浆。战局正胶着着,顒群骤然兵分两路,似乎得了号令。它们不再一拥而上找景霖送死,而是自他两侧突入,欲绕过他袭向与天女魃缠斗的沈白,景霖左冲右挡,渐渐招架不住,眼看就要被它们越过去……沈白倒不怕这些妖鸟,可沿路凡人性命难保,这东西爪子厉害,能抓破农舍屋顶。景霖匆匆朝下一瞥。从云端望去,凡人身形细小,像随手洒下的一把黄豆,正齐齐朝他所在的方向跪拜。骸骨般枯瘦黧黑的老人,一手死死搂住紧紧依偎在他身旁的、饿得肚皮浮凸的幼童,一边朝真龙降世的天际磕头,磕得血rou模糊。其余凡人,莫不如是。哭诉与祈求的声音袅袅飘摇,柔软地渗透了云层,饱含着黎民的泪水与苦难。明明细如蚊蚋,微渺如众生苦海中的一粒粟,听在耳中,竟比震耳欲聋的妖鸟嘶嚎更加鲜明,历历若刻。——这群尘埃芥子般柔弱的黎民,是这般崇信于他。景霖抬眸,周身灵气暴涨。一声龙吟铿锵,响遏行云。不仅是愤怒,更是痛苦,随着这声龙吟,景霖通体龙鳞片片迸飞,道道龙骨破体而出。龙骨森白微弯,似弦月,似勾刀,迎风暴长,横贯苍穹,自中天霍然劈下,带着气吞山河的势头稳稳扎入土中。百余道龙骨如巨桥天虹,嵌合成一眼望不到边的骨笼,将云浮村及周遭村落尽数纳入庇护。冲天的灵气如焚烧的烈焰,自龙骨表面腾跃而起,将半面苍穹都映成了琉璃青色。顒群无头苍蝇般撞向骨笼,旋即融化成脓浆,连村落的边儿都摸不着。凡人们被龙神的白骨温柔地庇佑着,抬首远眺间,他们见到自苍穹飘零的、璨金的雨,数月不曾见到的雨。这熔金样的雨水极奇异,似含神力。多日不曾播种的田地钻出绿芽,茎杆噌噌蹿着长,翠青水灵,那样鲜嫩地弯着。远山花开遍野,虞美人、酢浆草、五色梅……皆不拘时节,招摇喷吐,如连山野火,烈烈蔓蔓。树木炭化脆硬的树皮簌簌脱落,吐放新芽,一忽儿,透红果子压折树杈,沉甸甸地砸在地上。雨水落,万物生。欣喜若狂的凡人不清楚,这并非雨水,而是淋漓的龙血。沈白衔着天女魃的头颅奔来时,四野清定,铺天盖地的顒群一只也不剩了。龙骨尽数回缩入体,景霖疲累至极,从中天坠下,赤身落入云浮村后的一面池塘。池底干涸许久,仅铺着薄薄一层新雨,熔金般亮。满池芙蕖灌饱了龙血,挤着挣着地开,玉白、桃红、蜡绿,皆衬着他。心口发出小小的爆鸣,像有什么卟地炸开了。沈白急急甩开口中那枚头颅,踏水而过,用比撷一朵绒花、捻一粒细雪还要温柔的力道小心地拱着,将神识昏沉的景霖驮到背上……他有一身蓬松的白毛,比云絮还软,不会弄痛了伤口。这一生,下一生……他心知自己再容不下别人了。……自一场黑沉梦境惊醒,率先迎来的是痛。这痛绵绵缠缠,自锁骨至足踝,凡被骨头刺破过的地方,几无一处幸免。好在疼得不剧烈,只是烦人,还泛着一股伤口长新rou时独有的刺痒,像是已经休养过一阵子。景霖缓缓张开眼。他躺在一张农人惯用的炕上,周遭摆设古旧简朴,像是农舍。他蹭着床头起身,四肢酸困无力,自脖子以下包扎得露不出多少rou,那些绑布硬邦邦地板着身子,使活动愈发不便。幸好身下鹅绒垫得又厚又软,倒不算难受。吱呀一声,农舍门开了。一道逆光剪影,挺拔颀长,见他醒转,疾步迎来。是那小无赖。……哼。景霖忆起来了,那日他为抵挡顒群,硬着头皮骨化,几个小村落无一人遇难。他遍体鳞伤,昏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沈白。沈白搭床边坐下,手里端着个药钵,里面盛着半凝的青色药冻,像是外涂的伤药。“你醒了。”他说,喉间发出一种奇妙的颤音,是激动、狂喜,许是高兴他醒了,可其中还混着些令人坐立难安的东西。莫名地,景霖不敢看他。自打沈白步入这间农舍,景霖就没怎么正眼瞧他,像怕被火灼了似的,匆匆瞥一眼,又速速转开,睫毛翻飞。“怎么,”沈白笑笑,“我脸上有毒吗?”他用沾着膏体的药杵轻轻抵住景霖下颌,拨转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