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冲喜;刻薄的丫头和看热闹的小爷;大少爷的怪病;新婚之夜
造孽啊!易宁镇哪个不晓得虞家大少爷缠绵病榻六七年,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马上就要断气了。虞老爷急红了眼,不知听信从哪找来的江湖术士的话,要给他儿子冲喜。虽说,虞家是镇上屈指可数的富户,就算嫁过来当寡妇也是一辈子吃穿不愁。但是,谁又忍心将自己闺女送入火坑呢! 虞老爷四十岁刚过,正值壮年,家里光是有名分的姨太太就有十四位,还不算通房丫头、外面的相好,可他却只有虞鸣烨一个独子。虞家小少爷是十里八乡的神童,三岁识字、五岁读四书、七岁能作诗,要是大清没亡,妥妥一个状元苗子。可谁成想,在他十八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怪病,来势汹汹,从此卧床不起,请遍名医也是束手无策。 虞少爷自从患病就没再出过门,一代神童就此陨落。前段,听说他熬了这许多年,快要油尽灯枯,家里都开始置办身后事了。不想,虞老爷突然找来人牙子,买了个十七岁大姑娘,要给儿子冲喜。 大家都知道,如果是三媒六聘嫁过去的儿媳妇,就算虞鸣烨不在了,也是正经的大少奶奶。但是,这种买来的女孩,虞少爷活着,是为着冲喜;虞少爷死了,是要殉葬的! 因此,大红喜轿抬过易宁镇最繁华的街市时,围观人群不禁一阵唏嘘,十分同情轿子里的小姑娘。 喜轿停在虞府门外,大少爷无法下床,只能由管家黎川代为迎亲。黎川是家生奴,和虞鸣烨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为人干练又老实,很得虞老爷喜爱,二十出头就晋升为管家,掌管虞府所有事务。就连今天的少奶奶,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那姑娘只有十七岁,生得娇小玲珑,身段有致、星眸璀璨,黎川在一堆女娃里,一眼相中了她。他深受沐先生教育多年,自然不信冲喜那一套。但他熟知虞鸣烨的喜好,想着大少爷在临死前尝尝人事的味道,也不枉此生。如若能为虞家留下一男半女,更解了虞老爷一块心病。 今日,黎川代虞少爷迎亲,他手搭弯弓,向轿门上方射出三支羽箭。引得看热闹的人,一阵叫好。然后,他走到轿前,掀开红彤彤的轿帘,将少奶奶迎了出来。 穿着繁复嫁衣的女子莲步轻盈、身形婀娜,不看脸也能猜出她定是个大美人。 管家扶着少奶奶迈火盆,礼毕,转身对门外众人一抱拳,朗声道:“今日是我家少爷的大喜之日,我家老爷吩咐下人在外院布了流水席,众位乡亲有空都来喝杯喜酒,一块热闹热闹!” 围观人群道喜声不断,不见方才的惋惜之情。待黎川将新娘子迎进内堂,便蜂拥而入,喝酒、吃rou、行酒令,再没人管大美人的死活。 喜堂中,受邀的乡绅名士也站个满堂。虽然虞家大少爷不能到场,也不妨碍喜事大办。 新娘子与一只公鸡拜了天地,黎川用称杆挑开少奶奶的红盖头。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在千夜脸上,心中都忍不住叹一句:可惜了! 千夜垂下眼睑,被喜娘送入洞房。 参加喜宴的城防司令冯越达摸了摸下巴,眼睛快要黏在虞家新媳妇身上。 千夜走进一间充满药味、满眼红色的屋子。喜帐虚掩着,看不清床上的人,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虚弱无力的咳嗽。 喜娘没敢领少奶奶往床上坐,就让新娘子站在床边,她念了喜词,便退出去了。 千夜左右看看,打算和自己病秧子丈夫说句话,刚要去撩帐子,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女声:“别撩!大少爷怕风,帐子不能撩!!” 千夜手一抖,收回来,转头看到一个身穿翠绿色花袄、头梳双髻,丫鬟打扮的女孩跑向自己,声音里透出三分刻薄,“哎呀呀,少奶奶呀,您不晓得,我家少爷怕光怕风怕人声。您今后可得小心着点!” 千夜皱眉,别的她不知道,这条“怕人声”,眼前的大丫鬟不正在发出刺耳的噪音么! 还没等她说话,床上的人哼哼着说:“钏儿,喝水……” 名叫钏儿的丫头应了一声,倒了杯温水,钻进喜账中,喂虞鸣烨饮水。 千夜看到桌上的合卺酒和喜饼,便坐下来,填填肚子。 钏儿喂完水,转身看到千夜正往嘴里塞吃食,音量高了八度,“少奶奶!这是合卺酒,怎么能一个人喝?” 千夜瞟她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淡道:“你家少爷这个样子,喝得了酒吗?” 钏儿:“少奶奶,您这说的什么话?大少爷身子再不好,也不兴您这样咒他!他真有个好歹……”说着,竟呜呜哭起来。 帐内的虞少爷似乎低声安慰了她几句,钏儿哽咽道:“少爷,少奶奶她说您喝不得合卺酒!她这样说,钏儿难受!” 千夜将酒杯拍在桌上,“今天你家少爷成亲,你在这唧唧歪歪,是什么居心?要不,你跟他洞房?” 钏儿噎了噎,羞愤道:“少奶奶,您这说的什么话?少爷,您看她……” 千夜:“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不然,明天禀明老爷,把你卖给人牙子!” 钏儿瞬间红了眼,“少爷……” 千夜站起来,两步走到钏儿面前,没等她鬼嚎出声,便抓住她衣领,将她提起来,扔出房门,中气十足地说:“再不滚,明儿个就卖了你!” 院门外,等着闹洞房的年轻人不禁哈哈大笑。虞老爷最宠爱的十四房姨太太的哥哥苏卿若笑道:“新娘子够泼辣的!” 钏儿爬起来,看到眼前一帮外院上学的爷们儿,捂着脸跑走了。 这群人里有本家的外戚、外家的少爷、掌柜们的子侄,都在二十岁上下。虞家大少爷身子不成,本不该来闹洞房,叵耐一众人对新娘子太过好奇,所以凑做一堆儿在院门外观望。谁成想,少奶奶竟提溜了少爷的贴身丫鬟扔出屋,看来正妻撕逼大丫头的争宠戏码就要上演,这让一群荷尔蒙过剩的青年分外兴奋。 这十几个人以苏卿若为首,他见钏儿跑远,摇着扇子对千夜说:“大少奶奶,我等是来闹洞房的,你是许也不许?”说着,作势就要往里走。 一般新媳妇肯定得慌,千夜将手横在门上,“都说秋扇见捐,您这忽闪着,是扑蝴蝶,还是扑流萤哪?”(注:秋扇见捐比喻女子遭丈夫遗弃。千夜这里是说苏卿若装腔作势,学女人扑蝴蝶,不合时宜。) 大家闻听此言,不禁哄堂大笑。 苏卿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没调戏成新嫁娘,反被讥讽。脑子一热,本是虚张声势的脚步,不由得直奔房门,便要硬闯。 众人原本是想吓唬吓唬新娘子,见苏卿若上劲儿,又不好相劝,但这样混闯进去,真惊动了大少爷,却是谁也担待不起。 他的手刚碰到门,千夜纤腕一翻,隔着衣袖捏住苏卿若的腕骨麻筋,卸了他的力道,往他身后一背,他便不自主转过身。新娘子抬起绣鞋,不轻不重踢在他屁股上,将人直直踹进人群里。然后,毫不客气关上大门。 青年们接住苏卿若,个个看傻了眼,这个大少奶奶嘴上手上可真够利落的! 进屋、关门、上门栓,一气呵成,千夜走到喜账前。 里面的人,断断续续地说:“咳咳……钏儿只是怕我难堪,你又何苦为难她?”虞少爷自是不知道方才门外发生的事。 千夜伸手去掀帐子,又听虞少爷说:“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该扯你进来……希望你,不要怨我……” 千夜清泠泠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即便她做好心理准备,也被帐子里的虞鸣烨惊得一时无语。 虞家大少爷半靠在软枕上,面容憔悴,双眼无神,四肢消瘦,唯有身前挂着一个高耸的肚子,将锦被塞得满满当当。 许是千夜眼里的惊诧太过明显,虞少爷难堪地闭了闭眼,脸色更加苍白,“你现在都看到了?你以后便要守着这么一副畸形的身体过日子……” 千夜歪头想:他和橘逸势很像,受诅咒了? 虞鸣烨见刚过门的小媳妇不说话,又睁眼看她。她年纪不大,面若粉团,一双眼睛光华流转,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吸进去。真是自己喜欢的长相,黎川办事,一向能令他满意。正因为满意,更让他自惭形秽。 然而此时,千夜震惊过后,眼里更多是探究。她蹲在床前,淡淡的峨眉纠结起来,一脸天真地问:“你这……怎么弄的啊?” 虞少爷被问得哭笑不得,他要是知道自己怎么了,便不会整日无望等死了。他苦笑道:“不知从何而起……” 千夜:“你生病之前,遇到过什么怪事吗?” 虞少爷配合的认真想了想,“没有。” 千夜托着下巴,“你真像是怀孕了……” 虞少爷被她说得满面通红,小声道:“天下哪有男子怀胎的……况且,即便是怀胎,也没有一胎六年的道理……” 千夜又想起橘逸势,心想:我还见过有人怀过十年的……“兴许怀了一对哪吒呢!” 虞少爷气结,抿抿唇,没有说话。 千夜看天色已晚,不便再讨论虞少爷的怪病,于是说:“今晚我睡哪?你这样子……还能圆房吗?” 虞鸣烨真不知道自己的小媳妇是如何坦然说出如此羞人的话的,她到底是懵懂无知还是根本不懂男女之事?看她的年纪和无邪的眼神,去也不像是风月老手。 虞少爷捧着隆起的大腹,轻声说:“你在床里睡吧……” 千夜好奇地问:“你肚子能碰吗?会疼吗?” 虞少爷:“轻点可以……” 没等他说完,千夜便摸了摸他如妇人临盆似的肚子。 虞少爷突然觉得很羞耻,平日羞于见人的部位被心存好感的异性抚摸,而这位异性刚刚还天真的问:你能圆房吗?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怎么跟她圆房呢?难道让她坐上来自己动吗?思及此,虞鸣烨臊得面红耳赤,下身少有欲望的小东西半抬起头。 千夜却会错了意,吓得退了两步,“我摸疼了你吗?啊,真是碰不得啊!” 虞少爷也不好解释,这个平日让人厌弃的累赘,此刻却成了敏感部位,碰一碰都让人又羞又舒服。 虞鸣烨安慰千夜,“没事……” 千夜:“你疼得脸都红了,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还说没事!”虞少爷人还不错呢! 她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的凤冠霞帔,将自己扒得只剩下红色里衣,小肚兜裹不住圆润的肩膀,显出她小小的乳尖和玲珑的腰身。 虞鸣烨感觉脑中一炸,血往下冲,肚子上的皮rou一跳一跳的,久无生息的器官也蠢蠢欲动。可他却不无法像正常人一般将自家媳妇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他连翻身都困难。 千夜攀着虞少爷的双腿,爬到床里。突然想起这人不能受风,复又爬回来,掩好喜账,将她二人锁进一方小小的红色天地。 虞少爷感到小媳妇压过他的腿,放帐子的时候,她肚兜里的嫩rou擦过他高挺的腹部,让他头皮一麻。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千夜便扳过他的头,放在她裸露的肩窝上,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拢住他的肚子,打了个哈欠,说:“今天折腾了一天,我困了。明天再洞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