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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觉察出浓重的冷漠与无情——对他。“你要做什么?”萧煜一手握在早已顿住的剑锋上,须臾便滴出血珠来,不多不少,不急不缓,却坚定至极。李容若偏眼去瞧他身后不动声色的镇定女子,蠕了蠕嘴角,终是无话可说,只得重新将目光定在萧煜脸上。此时此刻,他踌躇万分,原本内心所有的怒、恨、不甘、疑惑犹如夜空中飞逝的流星,已然寻不到一丝一毫踪迹。他并非原谅与放下,只是刹那间不可捉摸地空了,空得不知该如何捻起这脆弱的牵丝线。他似乎看到虚无中的一条蛛丝,微微浮着光,在猝然间便“啪”地断了,向彼此触摸不到的两方缓缓游移而去。山崩地裂,他硬是拾起魂魄,回道:“杀她。”身后众人凉气蹭蹭倒吸,而身旁的侍卫早已蓄势待发。萧煜不接话。倒是身旁的小镜子焦急惊俱地将他一把推开,长剑由此锋芒尽收。他踉跄一步,面无表情,道:“为何要娶她?”难道所有花前月下、悲欢离合,皆是虚梦一场么?他不信,那身上的印记分明未曾褪色,那曾经的誓言分明仍在风中重复呼号。他怎可将他就此丢下?“若是愿意,天下要说朕无情。若是不愿,他便要说朕无情。奈何朕的江山,为他而打,他人如何看待朕,便变得不再重要。他愿意为朕死,朕便愿意让他死。只是,朕的容若,不会孤独,永远不会。”言犹在耳,可如今,萧煜却要让他一辈子孤独。萧煜分明知晓,无情之人一旦与情产生纠葛,那便是至死不渝、刻骨铭心,哪里轮到他李容若放下与另择?今日,便是一辈子了。萧煜似是看不见他眼中的痛楚,刀刻般冷硬的唇冷冰冰开启,道:“昔日,李国士三番四次要朕纳妃延子嗣,朕不从,李国士大为不悦。此番朕依言而行,怎的李国士依旧不悦?”李容若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哀哀一笑。平日里的某些冷静一旦成真,便是风卷残云般的冲动踏上征程之时。难道他不明白么?冷风拂起墨发一阵一阵地抽打他的脸庞,单薄的白衣在风中抽泣,他此时竟是如此狼狈。许久,他再次问道:“为何娶她?”萧煜似是方明白过来李容若所指之意,眸中闪烁一晃而过,无人察觉。“既看了信,何必多问?”“林将军为你而死,她为你而不惧报复。是否整个林家,皆为你?若是如此,我还真是比不上呢。”他将龙渊收入剑鞘,腾出的右手抚了抚心口处,似是察觉这下意识的行为过于懦弱,便顺势将身前扬起的墨发抓了一阄撩到肩后以躲藏过去。他怎可以以从前的心甘情愿来绑架萧煜的愧疚?时至今日,他竟还在替他着想么?真是不幸!“可你曾说……”他曾说的话太多太多,他想一句一句重新编排在萧煜脑中,终究还是放弃了。若是在意曾经,又怎会看到如今?雪落得紧了,在哀莫大于心死的李容若眼中,天地仿佛就如一个执戟的罗刹一般,对着他极尽嘲讽地张牙舞爪。若有一处容得下他……颐衡寺容不下他,千机台容不下他,连萧煜亦容不下他,他该如何安放他被北风吹得皲裂的身躯与心灵?所以,天地还是一位阴狠可怖的罗刹吧。或许,他该向他张开双臂。只是……他无光的眼眸往上转了转,绕了萧煜冰冷的目光一圈。萧煜看他隐忍呆滞,似是心有灵犀般,脑中想起自己在白子君面前说过的一句话——他愿意为朕死,朕便愿意让他死。只是,朕的容若,不会孤独,永远不会。他原本是如此地以爱意顺从李容若,不会拂逆半句。他若愿意死,他便让他死,绝不会拼尽全力去让他生。只因,他的步子如影子般永远随在他的身后,生生死死,有何重要?重要的是,他无法让他一人孤单独行,不管是花飞满天之路还是彼岸红彻之地。无法让他独行。原本是这样的。只是世界若无光,哪里还有影子?萧煜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投到小镜子身旁的可陵身上。原本是李容若属下兼朋友的可陵,现下却冷着脸一言不发,不为李容若争执半句。如此悲凉了呢。李容若眼一眨,目光不聚虚虚晃过萧煜、小镜子、可陵、宫之善、徐子轩、欧阳度,最后定在殿檐后的一角深蓝夜空。他垂首,从胸前摸出一块清透的玉来。指尖静静摩挲着它,感受着那不甚明显的突起,莞尔一笑,将它托在掌中递到萧煜面前。他见萧煜不动,依旧是那种淡漠疏离的态度看着他,便用尽眼力在萧煜脸上搜刮。可惜结果却令他失望了——他脸上什么都没有!他已然到了可以无视双鹭符的地步了。是呢,毕竟只剩东榆与安朱了。若是顺利,东方望舒已然控制了东榆内部。千机台若要夺权,目前定然依旧站在萧煜这边,待天下一统而根基不稳时,阳儿便该出动了。既然无用了……他用力将双鹭符摔在地上,双鹭符应声而碎。恰如他的一生,在此时此刻终于支离破碎绝望到底。他碎了双鹭符,便是舍弃了人间所有一切。萧煜他分明知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自己、伤害他。“碎了,便皆成乱贼逆党了。这江山,算是我送予你的礼。”“送了。”他重复。他人不知晓,这“送了”便是葬送了他所有,包括他的背负、他的人生、他的苦难与幸福,一一不再留于手中。他成了一个空空的人了。他匆匆而不稳地转身拖着步子走到最近的桌旁,拿起桌上不知是谁的酒杯,自己斟满一杯,向着阶上一双佳人,昂首一口灌下,环视一周凝神屏气的宾客,神色复杂归为冷淡,高声祝道:“百年好合。”他又斟满一杯,连酒亦装不下他的故作大方与悲伤,哗啦啦便溢了出来。“白头偕老。”酒沿着他倔强而忧伤的脖颈一路流下,白衣濡湿了一片。而脚下的白玉板,已然留下厚厚的一汪,如晶莹的眼泪般,反射出烛光的莹莹,这已是第三杯。“相敬如宾。”他又灌了几杯冷彻的苦酒,却不再能颂祝词。待他终于停了下来,便静静望着护在林巧倩身前的他,努力制止眸中氤氲凝结,再欲出声时便觉喉咙已然因哽咽而堵塞住了。他张了张口,喉中无声,便又艰难咽下一杯苦酒,趁着酒水下肚狠狠咳了几声。那几声似是从天而坠一般,压得众人透不过气来。咳到末了,一声沉响,噗的便涌出一滩猩红坠到地上。他似是不曾留意到这痛彻心扉的自我控诉一般,依旧那般冷淡。他似是又回到了最初,他以为的陌生的最初。那一段断枝,那串串葫芦,那句句从前,只要有一人抛下,心头所有不愿遗忘珍至宝物的过往,便到了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