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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死前还能被他抱在怀中,一时不知是甜蜜还是伤心,竟自愣了。过了一会,忽听得皇上急切地唤道:“云儿,你不要走!云儿,快回来!”飞云低低地应了一声,才发现昭文帝是在睡梦之中,唤着自己。飞云再也忍受不了,意志崩溃,泪如泉涌,失声哭道:“皇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飞云哭了良久,直哭得嗓子都哑了,才听到昭文帝冷冷地说:“现在说对不起,不觉得太晚了么?”话音未落,一脚将飞云踹下床去。飞云被踹下床,赤身裸体,又羞又愧,不敢作声,努力挣扎着低头跪下。二十八 此恨难平君知否昭文帝亦穿衣起床,不知去何处拿出一条鞭子,一把从墙上扯下一副字来,扔到飞云面前,冷冷地道:“九皇子,请你来念念这个。”飞云一看,差点昏倒,这正是当年他亲手起草的檄文。“念!”昭文帝一鞭下来。飞云暗想,要自己念这篇檄文,还不如让皇上活活打死。但这檄文是自己亲手所作,当年既然种因,今日便是结果,这种现世报应,又如何能躲得过?勉强念道:“自有大成天子……”才读得几个字,便觉喉头一阵腥甜,就要吐血。飞云生生把鲜血咽下去,不让自己吐出来。才缓得一缓,昭文帝便又是一鞭下来。就这样,昭文帝打得一鞭,飞云念得几个字一句话,直打了四五十鞭,飞云方把那檄文念完了,到后面早已不知所云,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倒下。昭文帝道:“这篇檄文冠绝古今,除了你成国九皇子,天下再无第二个人写得出来。”飞云默默无语。昭文帝又道:“人说‘一剑曾当百万师’,九皇子此文,却是胜过那百万雄师,朕当年没有死掉,也不知是哪生哪世修来的造化!”飞云听昭文帝说得悲愤,更加不敢吭声。说完,昭文帝又从墙上扯下一副字,掷到飞云面前,道:“还有一篇文章有请九皇子赐教。”飞云看得一眼,魂飞魄散,这却是昭文帝回宁都后用血所誊写的降表,字迹鲜红,煞是吓人。飞云别过头去,不敢再看。身形摇摇晃晃,却终于没有倒下。“念!”昭文帝挥鞭。飞云跪着不动,也不作声。“念!”昭文帝又猛抽一鞭。飞云还是没有反应。昭文帝气极,连抽了十几鞭,那飞云如木偶一般,直挺挺一动不动。昭文帝怕把他就此打死了,只好停下。气道:“这降表朕是特意写给你的,你念是不念?”飞云听皇上似已无奈,只得勉强去看那昭文帝亲手所书的降表:“臣惶恐再拜于大成天子建德帝并左右大将军麾下”突然心中一动,当年昭文帝亲手书此降表时,那种痛楚,只怕是胜过自己今日十倍。飞云咬牙吸气,挣扎着一口气将那降表念完,却终于还是吐出一大口血来。苦苦支撑着不让自己昏倒,心知皇上今日是要报复,自然要让他报复个够。昭文帝道:“九皇子,朕知道自己的文才逊你一筹,这篇降表,可还看得过去?”飞云哪里说得出话来?昭文帝又道:“九皇子,你知道朕素来不喜欢写文章。当时你若在朕身边,这篇降表必然也是由你来捉刀。可惜你不在,朕只好勉为其难自己动笔了。九皇子,你难道就没有可指教的吗?”飞云自知不能求饶,只好咬紧牙关忍受,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早已被这几句话碾碎成了千千万万。昭文帝一手把飞云的下巴抬起,迫使飞云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似要用目光穿透他。停了一下,昭文帝缓缓地说道:“古言‘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朕却是‘投之以檄文,报之以降表’,九皇子,你可满意了?”二十九 欲将心事付瑶琴飞云见昭文帝眼中似有晶莹的泪花闪动,一时心中大恸,嘴唇动得几动,好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来:“臣罪该万死。”昭文帝却突然笑了起来:“不错,你是罪该万死。不过,朕现下还不打算让你就死。”昭文帝说着,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猩红的丹药。“非但如此,朕看你刚才床上功夫不错,还赐你一枚合欢散,送你去到江南淮州最有名的怡红院中,让你夜夜享受那欲仙欲死的销魂滋味。”飞云闻言,面色微变。原来,那合欢散药性极烈,却不是一般的春药,实是一种酷刑。一方面,如果是会武之人,合欢散虽不会废去服药之人的内力,但其在动用内力时却会受到内伤,无疑于饮鸩止渴;另一方面,寻欢交合时,合欢散不会给服药的本人带来任何快感,反而是增其数倍痛楚,但与之交合的人却能享受到极大的快感,并能激发出其虐待身下之人的潜在欲望。但这药却甚难配制,因此轻易不得见。飞云叩首道:“谢陛下恩典。”伸手接过那丸药,仰头吞下。昭文帝道:“这枚合欢散的药力可维持三年,九皇子可在这三年之中好好享受了,最好不要死的太早。”飞云神情黯然:“三年……臣不会死的。”昭文帝又轻轻一笑:“以九皇子你的容貌才情,不久即可成江南名妓了。如今正是烟花季节,九皇子这就上路吧。”接着叫道:“来人啊!给他穿上衣服,拖出去。”两名太监应声而入,给飞云套上衣服,正要拖走。飞云却奋力地挣脱了,叩首道:“罪臣还有一事相求。”昭文帝奇道:“讲!”“罪臣请求再为皇上抚琴一曲。”飞云匍匐在地。闭目,凝神,手指的剧痛仍不断传来,痛到骨髓深处,痛到难以呼吸,但这是最后一次给皇上弹琴了,从此以后,高山寂寥,流水东逝,终此一生也不会再为他人奏上一回了。飞云深深吸气,琴声骤然而起。昭文帝听那曲子,却是从未听过。初时如雪花点点飘落,装扮着玉树琼枝,又如围炉而坐,赏雪饮酒,其乐融融,突然间朔风怒号,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如人独行于高山之中,积雪没膝,四顾荒凉,无所凭依,风雪弥漫,黑夜茫茫,但终于守得雪霁天明,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万里江山,如诗如画。昭文帝细细体会那曲中之意,到得后来,琴声渐转柔和,虽偶尔夹着一两声激越之音,却如那冬日暖阳,纵然寒意凛冽,温暖却在心头。一曲既罢,飞云擦去嘴角流下的鲜血,深深叩首,便要离去。昭文帝忽问:“是什么曲名?”飞云答道:“霁雪。”昭文帝未及再问什么,飞云已被人拖走了。昭文帝走到案前,欲要去拨动那琴弦,手指划过,原本看上去完好无缺的琴弦却寸寸断裂。昭文帝呆了一呆,默念道:“霁雪。”烟花三月,江南正是草长莺飞。这日,押送欧阳飞云的马车到得淮州,停在一座精致的宅院前。一路上阳光和煦,春色无边,欧阳飞云却似身在寒冬,心如冰封,对沿途景物视若未见。三十 断肠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