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会合
148 白女巫凯莎为一些海妖简单处理了伤口。他们大多伤痕累累，旧伤无法根治，只能勉强为他们减轻痛苦。她心地善良，不禁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没有必要为我们悲伤。”婉转的女声在凯莎耳边响起，正是那位失去尾翼的海妖切德尔小姐，“痛苦和磨难是天赐的礼物，我们因此而残酷，残酷使我们强大。这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凯莎无言以对，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大雨快停，天色渐亮，得送你们尽快离开。” 切德尔小姐点了点头，送给凯莎叁根深蓝色的蜡烛：“我的族人将游曳入深海，而我将在翡翠江畔徘徊，直到薇拉为我找来重生尾骨的原料。那时我们的交易彻底达成，在我活着的时候，你们女巫都将得到人鱼的善意。” “点燃蜡烛，我将来到燃烛人的身边，尽力提供帮助。”她许下冰冷的承诺，然后告辞。 在一汪略显浑浊的湖水旁，站立着数位穿黑袍的女巫，她们有些手持不同的魔法道具，有些摆出怪异的手势。湖水中则飘摇着半人半鱼的暗影，随着切德尔小姐褪去碍事的衣物，一点点步入水中，他们躁动起来。 女巫们念诵咒语，湖水翻涌起来。切得尔小姐入水时略显痛苦，她苍白的皮肤上浮现若隐若现的鳞片，但这些鳞片并不齐整，有些甚至潜在皮肤下无法全然显现。她的双腿也并未变成鱼尾，只是足趾处多了一层薄膜，耳后产生了腮的痕迹，这是一个勉强能维持在水中长留的姿态。 湖水的动静越来越大，大到仿佛其中有巨兽在翻滚。念咒的女巫也越来越紧张，汗水从她们的额角落下，直到海中的种族伴随着一道暗流瞬间消失，水面才渐渐平息，天地之间的异动也缓和下来。 施咒的女巫们喘着粗气，收回手中的架势，有几位干脆瘫倒在了地上。 “传送走他们太费力了。”凯莎对身旁的另一位大女巫雪儿说道。雪儿看起来像是纯粹的冰雪塑造的人偶，惨白皮肤银色头发，说起话来也带着冷意：“确实费力，之后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无法自如的传送了，接下来的路要一步一步走过去，不容易还危险。” “哪里不危险呢？”凯莎苦涩地笑了笑，“所求必有所失。” 雪儿没有搭腔，她觉得凯莎有些思虑过深，她不是很欣赏。她到这儿是为了另一件事：“奇丽带来的女孩儿哭晕过去了。” “又一次？”凯莎问。 “又一次。”雪儿没有什么表情。 “那奇丽还好吗？”凯莎关切道。 “奇丽壮得像小牛一样，活蹦乱跳。”雪儿客观的描述。 凯莎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去看看她们。” 于是她先一步走出这个施咒的地方，来到了女巫们简略的扎营处。这一路她们拖家带口，居然在此处弄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营地，营地里什么东西都有，道具，书籍，草药，动物，捡来的婴儿…… 女巫们好像丝毫不受恶劣天气和浓夜的影响，依旧嘈杂散漫，充满活力，还不知从哪里还弄来了王都新兴的衣服款式，点着灯研究着。 凯莎走到一个帐篷前，拉开门帘走了进去。进去就听见了一声少女的嚎哭：“放我走！再不放我走！我兄长一定会让你们全部陪葬……” 少女还没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 凯莎定睛一看，看到奇丽伸手捏住了少女的嘴。只留下少女无助地闷哭声，这个少女自然是塔阿修王国唯一的公主薇薇安。 “不是说晕倒了？”凯莎问。 “点了牛粪，闻了一下就又醒来了。”奇丽淡淡地。 听到这话，薇薇安的表情更奔溃了。她想自己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危机四伏又屈辱的一天，先是王都的洪灾将她出城的队伍冲散了，让她和几个与她一样惊慌失措的贵族女孩困在一起，侍卫只有几个，还有两个去探情况了，探了半天都没回来。 她着急得很，用了道具和库修斯断断续续连续上，库修斯让她庇护好自己，先躲起来。她便使用了据说连高级魔法师都没办法突破的安全屏障，正当她觉得万无一失的时候，奇丽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一拳就把她的侍卫打倒在地，然后在贵女的尖叫声里将她绑走。 魔法屏障防得了大魔法师的魔法，却挡不住不用魔法的女悍匪。薇薇安心想。 “不要再哭了，我们本来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奇丽不耐烦地说，薇薇安闻言哭声顿了一顿。这还叫没对她做什么？她现在头发凌乱，满脸狼狈，手无缚鸡之力的待在全是女巫的地方。而且大家似乎很不喜欢她，她被带进来的时候听到了好几个女巫对着她发出嗤笑声。 以前都是她带着别人笑女巫的。薇薇安痛苦地想。 凯莎看到女孩们的情景，叹了一口气。然后她上前抚摸薇薇安的额头，略有些细纹的手背散发着微微的暖意，带着一股抚慰的气息灌进了公主的体内、 薇薇安没由来得平静下来，她看向这个和其它女巫有着明显不同的女巫。她更安静，更平和，也更苍老，她的皮肤有细纹和褶皱，永葆青春的祝福在她身上不见踪影，她看起来更像个美丽的中年女人。 凯莎读懂了女孩的疑惑：“我认为衰老也是一种珍贵的体验。” “你们不会伤害我吧？”薇薇安从这个白女巫身上汲取到了一点平静，“我……我也算帮过你们吧，薇拉，我告诉了另一个女巫她在哪儿。我……”她因为紧张有些语无伦次。 凯莎平静地听着：“正因如此，我们不会伤害你，我能保证你在这里不会受到任何生命危险。”但也仅此而已，再加上你不做傻事的话，她想。 “我想回家。”薇薇安稍微感受到了一点安心，接着她大胆地对这个脾气看起来不错的女巫说，“我想回家，我愿意给你们昂贵的报酬。” 然而公主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凯莎抬眼看了看少女，依旧略带怜悯但很坚定：“你得待在这里，你要等待我们的话事人，现在是薇拉。你要等她处理你。” “为什么？”薇薇安听到这个名字，难以克制的泪水再度落下，“是薇拉让你们把我带到这儿的吗？什么叫处理？我哥哥是她的丈夫，她得把我送回家。” 凯莎看着因为危机而有些歇斯底里的公主摇了摇头，少女到底敏锐地感觉到了世态的变化。她不能确定薇拉和自己会是一边的，或者说，薇拉好像从来就没和她是一边的，她们是和同一个男人站在一边。 但在经历了这么多背叛，伤害，和屈辱后，薇薇安也不能确定薇拉是否还会顾忌库修斯。 她感到恐惧。因为天真的，不谙世事的小公主第一次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承载珠宝的游历或者是侍卫拥簇的探险，这是真正的绑架和危机。 而她在这里也不再是公主，而是一个有价值的筹码或者俘虏。 如果薇拉与她的兄长翻脸，那么她身为公主的权利会对与她并不对付的薇拉全然失效。她只是没那么聪明，却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傻子，她自然知道她的兄长多值得薇拉翻脸。 当这俩人不再是同一个阵营时，薇拉对她来说就rou眼可见的危险了起来。 帐篷外来往着值夜的女巫，她们嬉笑着，指尖跳跃着魔法，兵器在脚边就像是玩具。她们用这力量杀死强盗，教训野兽，甚至挑起战争。 战争？一股寒意浸透薇薇安的全身。她从未和真的战士一样感受过战争的残酷，她是温室里的娇花，从前即使身处兵营，也依旧在最华丽的帐篷里无所事事的消磨时间。战争对她来说是兄长的捷报和一箱箱搜刮出来任她挑选的财宝。 但现在，她感受到了瞬息万变的紧张。仅仅是一个不注意，她就被打晕带到了这里。而又一个不注意，她可能会死在这里。高贵的身份有时并非保命灵药。恍惚间她看到自己两个异母兄长的头颅被丢在乱葬岗，而前一天晚上他们还觉得自己即将胜利。 我应该和塞因一起走？去我的封地。早早离这群神经病远远的，薇薇安悔不当初地想。她心中暗自诅咒着薇拉又祈祷着她快来，起码她们是熟悉的，薇拉的“处理”也比一群陌生女巫的恶意要强。 但无论她怎么想，在凯莎又安慰了她几句，又检查了她的身体一切正常，只是因为缺乏休息和惊吓让她看起来颇为凄惨和狼狈后，帐篷外喧闹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晨光随着天边的初阳一起抚摸上了山林，黑色减退，浓密的色彩重返大地。微凉的空气里，有女人清脆地声音响起：“薇拉回来了！”这声音瞬间唤醒了营地，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看。凯莎和薇薇安也起身，走出帐篷，探望声音传来的方向。 穿着镶金边黑袍的女人背着曦光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她面色惨白但神情坚毅，看到她的人都会想到她必遭遇了一场恶战，而接着所有人都将明白过来，她已然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