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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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以前,朱志鑫的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就好像漫步在外太空,眺望浩渺银河,与虫洞对视,看这个星球和那个星球缠绕、相撞,目睹它们的残骸在火光中向四周炸开,带着绚丽的拖尾往宇宙的各个边际飞去。 只可惜太空里缺少声音传播的介质,尽管那些画面在纷繁美丽的同时,伴随着巨大强烈的声响,朱志鑫却无法接收,也无法向外界传达。 医生的诊断是轻度的高功能自闭症,也就是拥有超出常人的智商,但在语言能力和社交上会出现障碍的一种疾病。因为只是轻度,所以只需要加以一定的刺激和正向的诱导就能治愈。然而医生提到的“刺激”,还是个未知的答案。 那时因为父母的工作,一家三口不得不时常搬家,往往还没能适应一个新的环境,就要风尘仆仆地搬到下一个地方去。幼儿园换了一家又一家,本就孤独的朱志鑫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更难交到朋友了。 还住在上一个家的时候,mama曾经鼓励他去积极社交,认识一些新朋友。出发点没有什么不妥,他照做了,那些孩子们玩游戏的时候也总会带着他,一切发展都很顺利。直到后来mama偶然听到他们冷嘲热讽、一口一个“小哑巴”地称呼朱志鑫时,才中途介入,打断了这段“友谊”。 余宇涵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父母不在家时,朱志鑫会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玩玩具。他兴趣面狭窄,唯独喜欢探索广袤的宇宙,家里有很多这样的读物。房间的窗户朝南,冬天的时候坐在窗边读书,阳光温柔地照进来,暖洋洋的,特别舒服。书读累了就站起来走走,偶尔看看窗外——他的位置看过去,不远处就是座健身公园,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也有供小孩们玩耍的滑梯和秋千,过了吃饭的时间那里总是很热闹。 小区里有不少和朱志鑫年纪相仿的孩子,他们是公园的常客。朱志鑫经常能通过窗户看到他们在公园里玩着他叫不出名字的游戏,有时候是一个孩子去找其他躲起来的孩子,有时候是大家都不许动的游戏。他们看起来玩得很开心,但朱志鑫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共情,理解别人的心情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 一个和往常一样在房间里阅读的下午,家门被敲响了。朱志鑫读得过于投入,过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听到敲门声。还没到爸爸mama下班的时间,或许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吗? 朱志鑫踩在自己的小椅子上,踮起脚看猫眼,是住在对面的阿姨,提着一箱水果,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孩。朱志鑫对他有印象,白白的,脸蛋很漂亮,在公园里玩游戏的就有他一个。抓人游戏时的他总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朱志鑫看他一边跑一边笑,明明隔着一条街一扇窗,却仿佛能感受到他身旁刮起的风。 “......家里没人吗?那先回去吧。” 门外的人就要离开,朱志鑫这才开了门。脸上没有表情,心却不受控制地慌张起来。要是一会儿他们问我什么,该怎么办? “爸爸mama呢,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憋了很久才从嗓子眼里蹦出一个嗯字。 或许是因为朱志鑫的紧张表现得太过明显,自顾自地低着头,拳头攒紧,男孩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牵起他的手,像安慰小动物那样轻轻抚摸他的手背。 “哥哥,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对呀,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就住在你家对面哦。”阿姨指指身后的家门,语速不快,语气温柔,“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朱...朱志鑫。” “那我叫你朱朱可以吗?” 朱志鑫点点头,似乎是有些喜欢被这样称呼的。 得到朱志鑫肯定的回答,阿姨转向自己的儿子,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对朱志鑫做个自我介绍。 男孩又往前走了一步,他比朱志鑫矮些,仰起头和他对视:“朱朱哥哥!我叫小鱼儿,你和我做朋友好不好啊?” 第一次被人主动邀请成为朋友,朱志鑫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mama还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制止他们的朋友关系,自然也不会知道从余宇涵牵起他手的那一刻开始,一双耳朵已经悄然红了起来。 等朱志鑫父母回家之后,余宇涵他们又来拜访了一次,这一回他爸爸也在,三两句话表明了拜访的缘由和今天下午的经过。原来是春节临近,家家户户都开始互相送礼了,那一箱水果就是他们的拜年礼。朱父朱母听完连声称歉,搬过来半个多月一直忙着工作上的事情,别说拜年礼,就连一份像样的见面礼都没给邻居准备过。好在余宇涵一家对此并不介怀。 余宇涵缠着朱志鑫要和他玩,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进了房间。朱母泡了一壶毛尖,几个大人就这样坐在客厅里一边饮茶一边聊天。话题无非就那几个,工作、生活以及孩子。聊到朱志鑫的自闭症时,余母忽然明白了他下午种种表现的原因,不免心疼起来。回到自己家,余母神色严肃地告诉自己的儿子,“如果以后有人欺负了朱朱哥哥,鱼儿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彼时年仅四岁的余宇涵小朋友就这样肩负起了保护朱志鑫的责任,mama的嘱托只占了一小部分,对朱志鑫的私心才占了大头。余宇涵对朱志鑫那些事一概不知,只知道朱朱哥哥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了!不爱说话算得了什么?你懂什么是个性什么叫酷吗,哼。 后来两家渐渐熟络,过年那段时间虽然都各自回了老家,却也没忘记在除夕夜互通电话祝贺新年。聊得差不多了,余宇涵才从mama那里拿过电话,说要找朱志鑫。 “喂,是朱朱哥哥吗?我是鱼儿呀。你吃饭了没有?我们家做了好多好多菜,有好~大的一锅鱼,桌子都要放不下了。” 虽然看不到电话对面的余宇涵,但朱志鑫觉得他此刻一定是在空气中挥舞着小手,描述那是怎样大的一锅鱼。 光是想想就觉得可爱。 “嘭——啪!”零点一到,烟花爆竹接踵而至。五颜六色的烟花布满了新年的夜空,男孩们的眼睛倒映火树银花,比世上最漂亮的宝石还要珍贵。 “哥哥,我mama说过,放烟花的时候对着烟花许愿,来年就会实现愿望。我的愿望是希望我们每天都能在一起!你也许一个好不好。” 愿望吗? 朱志鑫想了想,转身正好看到餐桌旁一边敬酒一边说着吉祥话的大人们,从绵绵的祝福里选出一个今天听到的最喜欢的词。 “我想......年...年有余。” “刺啦——嘭——”烟花炸开的声音盖过了朱志鑫的新年愿望,余宇涵很遗憾地错过了它。 但他以为自己没听见,只是因为朱志鑫不喜欢说话而已。朱朱哥哥开口说话,需要酝酿的时间。 他像往常那样等啊等,中途喝完了两盒旺旺小牛奶,等到烟花的声音稍小了一些,朱志鑫那边的声音才又响起来。 “新年快乐,鱼儿。” 是一句完整流畅的新年祝福。 “新年快乐,哥哥。” * 春节过后,幼儿园也一同收了假。本该上大班的朱志鑫,在两家人的商讨下又读了一年中班,想着和能和余宇涵一起,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余宇涵对此不能更加赞同,才到学校就到处宣称朱志鑫是他哥哥,炫耀说我有哥哥和我一起上幼儿园你们都没有。每当有人问起,你哥哥怎么不说话啊?余宇涵就会神秘兮兮、讳莫如深地,模仿动画片里新学到的反派台词说:“真正的强者无需多言。” 和余宇涵成为朋友之后,朱志鑫变得爱笑了许多,和人交流也能多说几个字了。这些变化朱父朱母都看在眼里,乐在心头,不知不觉也对余宇涵有了些偏爱,认为他是朱志鑫的小福星。 鱼儿是哥哥的小福星,哥哥是鱼儿的大英雄。 大英雄这事儿,其实不光是余宇涵被朱志鑫给救了,也影响了朱志鑫接下来的一生。 那天余宇涵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就因为一颗糖果。那人贩子也是没有经验,竟然连朱志鑫这么大一个活人跟在后面都没发现。他觉得这小孩给了一颗糖就能乖乖跟他走,想必不会乱跑,然后就这么撇下余宇涵上厕所去了。朱志鑫得了机会,立马把余宇涵给带走,然而天色已晚,起初他还能默默把人贩子的行程记在心里,到了后面,绕的路越来越偏,两个孩子因此彻底迷了路。为了不白费力气,朱志鑫索性把余宇涵带到了附近的河滩边上,那里有几根巨型的废旧水泥管,可以容纳他们捱过一夜。 没吃晚饭,余宇涵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同样没吃晚饭的朱志鑫。 朱志鑫思索片刻,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还是mama塞给他的。一向对甜食没什么兴趣的朱志鑫这个时候才明白,mama说的“以备不时之需”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吃,我......不饿。”朱志鑫把整块巧克力都给了余宇涵。 余宇涵眨着眼睛,手上拿着巧克力,上面还有朱志鑫衣服口袋的余温。他将巧克力横掰成两块,朱志鑫一半,他一半。 接过巧克力的同时,朱志鑫的脸上冷不丁地被人啄了一口,心跳急速飙升。而当事人却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哥哥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这种心跳的感觉太怪了,或者说从见到余宇涵的第一眼开始就有这种强烈的奇怪和不适应。朱志鑫不是那种习惯把“喜欢”挂在嘴边的人,相对的,也没办法在短时间里消化别人的“喜欢”。本来就是个孤独惯了的人,只需要一个人野蛮生长就好了。然而他的靠近,他的关心,他的夸奖,无不让他心猿意马。 仿佛有一股无名的引力拖拽着他,让他从太空不停下坠,穿过漫长的大气层,终于降落在这颗蓝星之上。霎时间,虫鸟鸣啼,雨落长亭,远山钟响,小贩的叫卖,汽车的引擎,所有的声音如同海水一样汹涌地闯入他心里那个无声又黑暗的小角落。 他的世界不再安静了。 第二天早上,在河滩上晨练的大爷发现了这两个在水泥管里手牵着手睡觉的孩子,把他们送到了派出所。朱志鑫异常冷静地向警察陈述了整件事的经过,包括人贩子的基本特征,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余宇涵下巴都要惊掉下来,他从没见过朱志鑫说这么多句话的样子,原来动画片不是骗人的,这就是真正的强者!震惊之余,他也在朱志鑫的话里捡到几个关键词,原来他昨天不是在和那个叔叔玩游戏,而是经历了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再也没办法和家人、和朱志鑫见面了。 是朱朱哥哥救了他,他是他的大英雄。 * 再后来,到了两人都该上小学的年纪,朱志鑫便跟着父母搬去了大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 细数下来,余宇涵和他相处的时间其实还不到三年,而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却都让两人记了很久。原因无他,他们都是彼此的雏鸟情结,早在见面的第一秒,就把对方看得比一生还重要,直到再重逢,这种天性的依赖才重新点燃,转化成为热烈澎湃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