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9
没传回任何消息。他望着眼前深深水潭,莫名的恐惧自心脏四周包裹。呼吸有些紧促,揣在包里的双手颤抖。他不得不解下佛珠,捻在手里。一颗一颗拨弄。手心全是汗。再过两小时。张山冒出头时,金何坤差点直接跳进水中。“陈燕西呢!陈燕西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出、出了点问题。”张山嘴唇哆嗦,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钱哥好像有二氧化碳中毒的征兆,钟哥给陈哥发射消息。然、然后陈哥就返回去了!”金何坤只觉大脑空白,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着西边下垂的乌金。阳光已不太灼人,却让他眯缝起眼。陈燕西没有上岸。水下三十米。钱于洪已变得有些碍手碍脚,好在意识还算清醒。他刚才差点将气瓶卡在狭洞中,慌乱时呼吸急促,要是没有陈燕西及时赶到,后果不敢想。陈燕西将随身携带的书写板交给钱于洪:能写吗。钱于洪写道:我没事。在转身去搭救钱于洪时,陈燕西有一瞬愧疚,对于金何坤。他清楚这是危险,是状况外,但他不得不去。几小时内,陈燕西生怕听见巨响。在某些洞潜事故中,氧气瓶输气管阀会出现爆裂。就算能活着回去,因气体消耗过快,减少必须的深度减压时间,也会患上减压病,出现身体机能失调。陈燕西拉着钱于洪,他感觉自己的体力在不断流逝:坚持住,我们能上岸。水下二十米。陈燕西隐约能窥见天光,或许那并不是天光,是探照灯。他此时已连说话的力气也无,拽着钱于洪,似拽着他的倔强。陈燕西想,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有几分少年热血。该不该笑。前方有人来,黑暗中有推进器的声音。是监督员下来接应了。陈燕西松口气,他想等会儿得怎么向金何坤解释。解释自己回来得晚了一点,别让他感受后怕,别让他担心。水下十米。具已累极。监督员确定他俩没有危险后,集体上升返回。陈燕西撤了心底防线,方才他从阎王手里夺命时,只想着自个儿还有几句话没对金何坤说。所以他死不得。从去年至今,坤爷追着他天南地北,出生入死。金何坤趴在他耳边,问“我能不能成为你上岸的理由”时,陈燕西心窝发烫,简直在沸腾。金何坤从来都眼神直勾勾的,撩人特主动,不避不让。所以陈燕西丢盔弃甲,放他入城。水下零米。陈燕西上岸了。金何坤看见陈燕西那一瞬,差点将手中佛珠挣断。他们于夜色中对视,坤爷就伫立在岸边,轮廓硬朗。几秒后,金何坤遽然捏紧拳头,爆发式的大吼一声。他被心头难以言说的情绪逼得眼睛发红,如释重负又感委屈。在这暴吼之后,集体潜员安静片刻,接着他们发出了更为热烈的叫喊与掌声。其间夹杂着几声时高时低的抽泣,这一夜他们永生难忘。陈燕西本人却没太大反应。他把钱于洪交给张山,取下面镜,拉下头罩,再用一捧冷水从头灌下。他爬上岸,一边走向金何坤,一边脱掉干衣。他来到对方跟前时,只剩内里穿着薄薄一层棉衣。“今天可不可以暂时不给外套,”陈燕西有点紧张,他说话颤抖,看向金何坤的眼神闪躲,“你能不能,直接抱我。”金何坤不说话,直接上前,一把揽入怀中。陈燕西头发湿漉漉的,他抱着金何坤的腰际,紧紧抱住。“你先把衣服穿上。”金何坤怕他感冒,尽量身体相贴。陈燕西在他肩上蹭一下,“我说完就穿。”他闭了闭眼,原来坦诚相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何坤,走之前你问我有没有牵挂。其实有,是你。你偶尔试探我有没有喜欢你,其实有,喜欢你。”金何坤听着,给他擦头发的手一顿。陈燕西执起坤爷的手,十分珍惜地吻在对方指节上。“这话听来矫情,我第一次说,说得不好你要谅解。我很喜欢海洋,很喜欢潜水。海里有另一片宇宙,有星辰银河,是另一个理想国。”“可金何坤,你才是我的人间。”“我找到上岸的理由了,你就是我上岸的理由。”“......”许久,金何坤只轻声道,“很荣幸。”他抱紧了陈燕西,告白来临时竟也不过分激动。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陈燕西,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而你是。但我不是。金何坤很难说清,这几日他所看见的一切。很难讲明白这些事对他的打击与鼓动。然而他终于明白,他怀里抱着的陈燕西,太贵重。陈燕西有的献身精神,他没有。陈燕西有的冒险精神,他没有。陈燕西有的热爱冲动,他没有。金何坤有一刹那退缩,这份感情,接着竟有些烫手。他给陈燕西披上外套,环视水潭边精疲力竭的潜员们。临时搭建的大灯圈起光晕,水面波光粼粼,山空寂寥。这是一个壮举。“至此,历时十天,洞xue潜水营救行动,结束。”“共带回尸体四具。”“全员生还。”他们活着回来了。第四十八章在长山最后一夜,数十名潜友在露天坝里烧烤、畅饮、谈天说笑。山林寂静,深空万里无云,星辰闪烁。长风送晚,凉意甚重。气氛有些奇怪。庆祝的兴奋里夹杂悲痛。刘易岂等人的家属明天将到达长山,认领及带走尸体。张山在旁边弹吉他,陈燕西唱着:当初我自云云人海之中独独看到你,如今我再将你好好的还回人海里。歌声沙哑,伴奏简单。金何坤面前的火盆烧得噼里啪啦,他静静听着,再往盆里加一根柴。钱于洪和钟林未商量尸体怎么处理,是否遵循刘易岂的遗嘱,火化后将骨灰盒沉进海里。“这还是要看家属意见,毕竟当初他仅是口头上一提。可能家里边讲究个落叶归根,带他魂归故里也不错。”“我现在都觉得像一场梦,”钟林未靠着椅背,裹紧外衣。他盯着上升的碎屑火星,燎着几缕灰烟旋转。“始终记得我们来这儿之前,他说这趟回去就跟女友结婚。以后都是有牵挂的人了,这是最后一票。”“我当时还笑他,说他不潜水会死,简直在欺骗女友。”钱于洪仰头喝口酒,笑容难过,“老刘说过什么来着,潜水员不会死,他们只是潜向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