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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半晌,卫悠在沈思肩头拍了拍:“念卿,且给我些时间,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早晚给你交代。”沈思盯着卫悠看了一会儿,笑容有些僵硬:“但愿如此吧……我便再信你这一次。”“其实……唉……”卫悠苦笑着摇摇头,眼里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哀伤之色,“有时我倒真是嫉妒那晋王叔父,才几年功夫,已迷得你为他神魂颠倒了。他害你家破人亡,劳你四处奔波,累你险些丧命,可你照样对他痴心不改。我不过欺瞒你一次,你就开始对我处处防范起来了。遥想从前书院时光,你我二人白日斗剑赛马,对弈读书,夜晚秉烛长谈,抵足而眠,何其快活……”沈思别过脸去并不看他:“你也说是从前了……从前你是空头王爷,我是将军之子,你形同困兽,我自比雏鹰,你一心位登九五,我立志执掌千军……可如今再不是从前了……”许是那两坛黄酒的缘故,卫悠难得话多了起来:“你要说从前,我便与你说说从前。从前你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你将我视作兄长,我也只能安安分分当个称职的兄长。宣政四年小皇帝下旨传我回京,我心知即将时来运转了,可竟一点也欣喜不起来,因为那便要与你分别了……”他眯起眼眸陷入回忆之中,一时不觉有些动情,“好容易等到你长大成人,宁城再见却只有匆匆一面。那日早上酒醒之后听闻你已离开,可知我有多懊恼?我立刻带了人抄近路赶往宜府卫,哪成想半路上桥断了,只差一步,你就这样被晋王给带走了……”如今沈思再不是那个不谙情事的毛头小子了,自然听得懂卫悠语义所指,他既无惊讶也无尴尬,反心平气和地问道:“伯龄,若我想你此刻退兵收手,放下复仇大计,你可愿意?”卫悠难以置信地望向沈思,没想到沈小五儿变得如此犀利,竟一句话问得自己哑口无言,他定了半晌,方喃喃苦笑道:“小五你……真的是长大了……”沈思垂眸一笑,坦然自嘲道:“是啊,人长大了,总能看到许多从前看不到的东西,懂得许多从前不懂的道理。”卫悠了然地点点头,又正色道:“无论如何,我与晋王这一战终是要分出个胜负的,你熟读兵书历经战阵,不会看不出形势对谁更为有利。我也不想瞒你,如今我手中已握有柳家兵权,也与几大世族暗中皆有联络,此番若能攻下晋原,必定威望大增一呼百应。柳太后自正月开始就卧病不起,听宫里传出的消息是撑不了几日了。直待她一咽气,我便可抓住时机出手向小皇帝发难。现而今我唯一的顾忌便只有你了,我不想你再卷入纷争,流血受伤。既然来了,莫如……就此留在我身边吧……”沈思静静听他说完,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起身为他斟满了酒,复举杯道:“难得相聚,咱们说好不谈战事的。人生得意须尽欢,有酒有rou何必徒增烦恼,来,还是先干了这杯吧……”琥珀色的酒液流入杯中,光影浮动香气四溢,卫悠的笑容也愈发飘忽了几分:“来,干了这杯!”两人各自仰起头一饮而尽,酒水灌进喉咙,辛辣之气萦绕心头,熏得人恍恍欲醉。他沈思不再是从前那个上蹿下跳、无忧无虑的小猢狲,他卫悠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十年磨剑不露锋芒的卫伯龄。彩云易散,人心难辨,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第53章玲珑塔,铁面罗汉盗御马是夜,卫悠与沈思二人边饮边聊,两坛子酒悉数下了肚,不知不觉醉意渐浓,最后竟双双歪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烛台上蜡油燃尽,灯花“嘶啦”跳了一下,细小火苗化作青烟飘渺而上,化于无形,帐内陷入一片漆黑。过了半柱香时间,沈思慢慢睁开眼睛,假作梦呓般轻轻嘟囔了两声:“伯龄?伯龄?”卫悠那头毫无动静,呼吸声粗重而绵长,显然是睡熟了。沈思并没敢轻举妄动,直待双眼完全适应了黑暗,他才借着翻身的机会向卫悠那边凑近了些。又等了半天,见卫悠完全没有醒转的迹象,他悄悄以肘撑地支起上身,同时伸手探向了卫悠腰间挂着的一只羊皮金缕兽头荷包。卫悠与晋王不同,他在人前向来低调,也不喜华服美饰,日常穿戴皆是半旧货色,只这荷包稍显精致了些,据沈思推断,此物十有八九是柳氏王妃所赠。以沈思对卫悠的了解,肯将荷包带在身上必有缘故,绝非简简单单为了装饰之用,说不定就是拿来收放贵重之物的。他用指尖握住荷包轻轻捏了一下,里面确是盛装着东西不假,可从形状、大小上判断,绝不是自己要找的那样的东西,倒更像是香料、丹丸等物。这里扑了个空,沈思又将视线落在了屏风后头的木架子上。方才吃酒吃得浑身燥热,卫悠便将外衫脱下来挂在了哪里。沈思蹑手蹑脚爬下矮榻,小心绕过桌子,攥住卫悠的外衫一寸一寸细细摸索着,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荷包里没有,外衫处也没有,沈思揉搓着眉心思索片刻,将注意力转向了卫悠微微敞开的领口。他重新回到榻上,侧耳听了一会儿,确认卫悠那头并没有任何动静,遂将手臂一摆,就势搭在了卫悠胸脯上。他自小睡觉便不老实,故而这动作倒也做得极其自然。可卫悠的胸前一片平坦,丝毫感觉不到有藏着、挂着什么物件儿。这下沈思彻底犯了难,就在他想起身去观察观察帐外的动静时,卫悠一个翻身压住了他的袖子,搞得他是彻底动弹不得了。沈思要找的东西不大,黄铜所制,上刻猛虎纹,中间一抛为二,半块握在皇上手里,半块握在出征主帅手里他要找的,便是卫悠所持的半块兵符。此番鞑靼兴兵进犯,沈思知道晋王有心回师御敌,但有卫悠大军压境虎视眈眈,本就处于劣势的晋军实在分身乏术。一边是十载功业,一边是家国大义,着实令晋王左右为难、忧心忡忡。小皇帝满心只有他的金龙宝座,若能除去晋王这颗眼中钉,他是不会在乎损失掉几座城池,死伤掉千万百姓的。而今沈思唯一能寄予希望的,便是卫悠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想帮助晋王,想说服卫悠暂且放下一时得失,与晋王合力抗击鞑靼。但他也知道,报父仇与夺皇位已经成了卫悠心中的执念,再没什么能阻挡卫悠,自己的打算不亚于痴人说梦。退而求其次,他只能想办法迫使卫悠按兵不动,给晋王机会完成使命。倒退几年,他一定会满怀信心地以为单凭自己几句话便能轻松打动卫悠,如今时过境迁,就算是卫悠亲口许下承诺给他,他也不敢尽信了。所以他必须抓住一个足以挟制卫悠的命门比如兵符。柳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