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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灰暗,北风呼呼尽吹。前一日资芸已和资旭去了亲戚家过年,封凌独自早起。穿的厚厚实实,披上一件白狐狸皮的斗篷,蹬着一双白色鹿皮靴出了门。她决定要去百香园里踏雪寻梅。看,她如今长大了,再不会害怕孤单,也不会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她在心里一边得意地想着,一边往园子里去。雪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园子里没有几个人。她随意地逛着,用手接住雪花,看它们一点点融化。前面的一棵大树下,雪似乎落得格外多。她走近去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在树下舞剑。剑风扬起漫天白雾,扑簌簌,看不清人影。她歪着头看了好一会,想起梅花还没寻着,转身要走。倏地一个身影翩然落在前方,却是苏懿拄着剑笑眯眯地问她:“怎么刚来了又要走?”封凌害羞地低了头:“我没看清是你。正打算去踏雪寻梅,附庸风雅。”“啊~我还以为你特地来找我呢。不过没关系,我陪你去踏雪寻梅,一块附庸风雅。”两人并肩走着,封凌突然停下,拉过苏懿,踮起脚轻轻去拍他脸上的雪花:“师兄,雪大得很,你连斗篷都没穿,会冻着的,不如先回去吧。”她的个子太小,苏懿俯下身子,让她能轻松够着。“没事,我有内力,不怕冷。”苏懿伸手握住封凌的手道:“你看,我的手热乎着呢。倒是你,穿这么多,手还冰凉,身子骨太弱了。你也该习习武,强身健体。”封凌悄悄地将手抽了回来说:“我对习武毫无兴趣,打打杀杀的看了害怕。小时候哥哥教我练剑,一剑刺来,我只会呆站着大叫。哥哥笑我是想用魔音功一招制敌。不过我有学过剑舞,只是些花架子,不能与人对战。”苏懿朗声大笑起来:“魔音功啊,不如改日比试一番,我也想领教领教你这独门秘技。”“哎呀!师兄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封凌跺着脚假意嗔怪道:“我偏不让师兄看!”山墙边的几株红梅开得虽盛,却被人摘了许多去,只留下高处几支。这自然难不倒苏懿,踩着树枝一跃而上,树上的雪半点也没惊动,一支红艳艳的梅花就到了封凌手里。“唔,好香。”封凌凑近花蕊仔细嗅着,梨涡笑靥,人比花娇:“上面还有几个花苞儿,回去拿个瓶子盛点清水装上,过两天一定能开花的吧?”“一定能。不过你不回家过年了吗?”苏懿可是真心希望她留在书院过年,这样他们就能天天见面。雪越下越大,远处的伏离山尽被风雪遮蔽。封凌抬头望着山墙外,情绪低沉:“这么大的风雪,哥哥一定赶不过来,明天就要过年了。”听说她不回去,苏懿其实很开心,可他不敢这么说。他只说:“在书院里过年也不错,没有长辈在,规矩少很多。三十晚上一大群人吃团圆饭,初一早上结伴给老师们拜年。热热闹闹,不比家里差。”封凌抬头勉强笑了笑说:“我小时候过年,都是和哥哥一块去二叔家。二叔有两个儿子,很调皮。总放炮仗吓唬我,还抢我的红包,我吓得躲在房里不敢出去。哥哥呢,就知道陪着二叔招待客人,或是出去拜年,也不陪我玩,还不如平时在乾阳山待着。所以留在书院过年,我并不难过。只是担心哥哥,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有没有人陪着他。”“别担心,你哥都是大人了,还用得着你这小孩儿担心他吗?不如咱们好好盘算一下过年去哪儿玩。”苏懿很贴心地把话题转到了封凌感兴趣的事情上。“三十里外的应城有家大戏园子,排的戏挺好看,天天座无虚席。城东边从初一到十五都有庙会,有卖糖葫芦的,捏泥人的,玩杂耍的,各式各样,好玩得紧。初一拜了年,初二咱们就去那玩,好吗?”苏懿热切地描述着这一切,他想,这一定会是他最开心的一个新年。中午去膳堂吃饭,姚璧冷眼看着封凌手里的红梅,很镇定:“师妹这花真好看,能送给我吗?”封凌有些犹豫,这花苏懿摘给她的,她不舍得送出去。可是她觉得姚璧既然说了,不给她她一定很没面子,没准又要大发脾气。她的确太软弱了,害怕一切强势的人。于是她强装微笑把花递给了姚璧。姚璧接过花,恨不能丢在脚下狠狠地碾碎它。其实,她故意当着苏懿的面说想要花,只是抱着幻想,以为苏懿会说再替她去摘一支。然而并没有,苏懿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吃饭。直到封凌将花给了她,他突然很厌恶地瞧了她一眼。大家都不再说话,封凌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心情很坏。她站起来,一声不吭走了出去,饭也没有吃完。苏懿想跟出去,却被姚璧一把拉住:“师兄,我有些事想和你说。”她开始搜肠刮肚地找些与两人相关的话题,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苏夫人。她误以为这能讨苏懿的欢心,却不知道适得其反。苏懿极不耐烦地敷衍了两句,匆匆离开。姚璧望着他的背影,不住冷笑:都不高兴了么?很好,谁让我不痛快,我也不会让她痛快!那支可怜的梅花被揪得七零八落,猩红刺目。走出膳堂,封凌早已不知去向。院子里的积雪被踩得乱七八糟,辨不出哪行是封凌的足迹。苏懿在廊下茫然无措,站了好一会,仿佛回到了十一年前,他又被孤零零地撇下。“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相思的心总被折磨,那伫立风中遥望他乡的姑娘,越来越远,远到只剩一缕琴声。循着琴声而去,小小的身影盘膝而坐,十指纤纤划过琴弦,口中轻轻吟唱:“开门郞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苏懿走进琴房,默默坐在她的身旁。他忍不住将她的秀发绕在手中,细细亲吻。琴声戛然而止,一双泛着泪光的明眸,定定地望着他。“师兄,别这样。”她柔声低语推拒,却引得他想更进一步。他扳过她的面庞,痴痴望着那梨花洁白的额头,微微颤动的长睫,一心渴望覆上她的红唇。“哐当”一声巨响,是谁打碎了什么,扰乱了这如画的梦境?被惊醒的苏懿和封凌同时望向琴房外,一身纯黑大氅的封铮立在门口,面无人色。脚下是一堆门扇的碎片,狼藉满地。“哥哥!”封凌不明白封铮为何怒气冲冲,她被见到哥哥的狂喜席卷,立刻跳起来扑了过去。“当心!”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封凌吓得定住身形,没穿鞋的脚离碎片只差一寸。刹那间封铮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温和,快步走过来一把横抱起封凌:“为何又不穿鞋乱跑?”语气中依然都是溺爱。他将封凌抱回琴旁,捡起两只散落的靴子,悉心替她穿上。一眼也没看苏懿,仿佛他根本不存在。可惜封凌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她笑眯眯地给两人做了介绍:“师兄,这是我哥哥。哥哥,这是苏懿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