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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表,我自己有一块格拉苏蒂,从香港买的也不过八万多。劳力士的儿童表从前我也见到过,这款迪士尼主题的只怕不下十万。当时我就拦了一下:“不行不行,祝大哥礼重了。”“诶,重华!”祝衡把我手推开,“怎么也是我一片心意,给小朋友戴着玩。”我还待阻止,韩晓已经知道那表一定价值不菲。就一边招呼着祝衡进屋,一边赶紧撺掇丫丫道谢:“丫丫,还不快谢谢你祝伯伯。”丫丫羞羞涩涩地说了谢谢,祝衡亲手帮她戴上表。丫丫自己看了看,也很喜欢。韩晓赞叹:“真合适!”我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平时跟祝衡出去应酬接待,我一般不敢多话。丫丫性格见到外人容易腼腆,所以也只有一句说一句。唯有韩晓,介绍菜品,劝酒进酒,闲聊打听,不一而足。因为我事先跟她说得很明白:“不要第一次见面就把升学的事情摆出来,否则也太让人瞧不上。”她倒是谨记在心。既然不能聊太多丫丫升学,那就聊私人生活好了。祝衡依然未婚。他已经快四十了,加上生意场上殚精竭虑,他比寻常人要显老一些,放乡下就算说他做爷爷了只怕都有人信。韩晓就这一点直接发问:“祝大哥事业有成,人也精神,怎么在个人问题上还没动静呢?”我嫌她问得直,咳嗽一声提醒。可没想韩晓笑盈盈地:“哎呀,这个不该问吗,我一开口,就有人要不舒服了呢。”韩晓让我很窘,但这样一来,祝衡就不好不回答。他干笑两声,说:“原因当然有很多种,但谁不想安定下来嘛是吧,哈哈。嗯……不过好在现在我孑然一人,反而没有压力,所以就慢慢看、慢慢碰了。”“我知道,一定是祝大哥要求太高,谁也看不上罢了!”“不是不是,”祝衡连连摆手,“我只不过是因为平时太忙,对这个事情没空太上心。另外呢,就我这种状况谈婚姻,难免会想得多一些。现在对于我来说,可不是谈恋爱娶老婆这么简单。家庭,我希望的是有一个稳定和谐的家庭,希望有一个像丫丫这么可爱的女儿,也希望有弟妹这么漂亮温柔的一位妻子。”这话说得有些味道不对。不过我知道祝衡是因为有感而发,所以并不多心。倒是祝衡自己,意识这话里的歧义和唐突,连忙掩饰过去:“哎,只是这事儿得随缘,想来简单,实现却难。而且呀,我平时太忙,这一点难免就顾及不上。”韩晓通情达理地点点头:“祝大哥是个好男人,以后一定也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嗨,弟妹你过奖了。”“来,我敬祝大哥一杯。”韩晓端起酒来,祝衡也端起酒。祝衡一向酒量不错,56度的白酒半斤下去面不改色。可今天不知怎么,却有些红晕上头。韩晓跟祝衡响亮地碰了下,说:“这一杯,我祝愿祝大哥心想事成,早日找到所爱!”祝衡乐呵呵地干了。韩晓迅速给两人又满上一杯,再次举杯:“第二杯,我替丫丫敬祝大哥,谢谢祝大哥赏光来给丫丫过生日,来丫丫,你也举杯。”女儿顺从地捧起手中饮料,装模作样地跟祝衡碰了碰。韩晓说:“有祝大哥这么一位好伯伯,是我们丫丫未来成长道路上的一种福气。”韩晓话说得到位且不露骨,祝衡心领神会,立即道:“丫丫以后要有什么事情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韩晓接着满上了第三杯,给我递个眼色。我也捧起杯来,韩晓说:“第三杯,是我们夫妻俩谢谢祝大哥,多谢祝大哥对重华的提携,他生意上的事情,以后还得多多拜托祝大哥!”韩晓说了我想说、应该说,却又迟迟没有开口的事情。她毕竟是半个外人,对于买卖场上的事情并不了解,对于祝衡的为人了解则更是有限,在这次饭桌上就成了她的优势。做生意嘛,说穿了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这种利用并不往往是平等的,比如说我必须得利用祝衡,可对于祝衡来说,不利用我也自有别人让他利用。但利用就是利用,我身处其中,顾虑便多,有些话不好轻易出口。所以当韩晓说出那些感谢的言辞来,反倒歪打正着、合情合理。敬完酒,我刚松口气,可没想到,韩晓酒敬完了,话却没完。“祝大哥,我还得拜托你一件事。”“啊,什么事?”韩晓笑着看我一眼,看得我不自觉地浑身发毛。“祝大哥,你可得帮我看好我们家吕重华,家里的事情他可是全撒手了,生意也没见做有多大的,屁股就先不着家了。前年连丫丫读几年级他都说错了。连今天给丫丫补过生日,都是我撺掇才有的!”她这样说家里的丑我可有些不愿意。但前几年一次家里来客人,我说错丫丫的就读年级倒是真的。旁边丫丫自己也记得这事儿,她妈一提起,小丫头就很配合地对我“哼”了一声,让我挺不好受。祝衡赶紧替我解围:“呵呵,男人嘛,大妹子这么聪明肯定会有办法。还用得着我帮忙吗?”韩晓说:“话可不能这么说,男人还得靠自觉,祝大哥,你真是个好人。谁嫁了你都是福气。我们家吕重华要是有你一半的觉悟我也不至于气成这样。”祝衡:“你过誉了,对家庭忠诚,是每一个男人的基本责任。”他转向我,“重华,你说是不是。”我干笑两声,点点头。第20章祝衡特意转向我来发问,让我无法确定,他这是在帮我,还是在挤兑我。就像我之前说的,生意场上的事情,怎么干净得了。自打那回祝衡让我帮两个外国代理人找“小姐”之后,我跟他的关系就变得微妙复杂起来。一方面我不能少了他这个最重要的订货商,可另一方面,我又无法对他百分之百地敬重。更糟糕的是,那件事情后为了重新获得祝衡的信任,我主动越过之前为自己划定的界限。凡有外地的客商来需要我作陪,我绝对不会推辞。饭桌上需要喝酒敬酒,我也绝对不敢不喝。为了我那点殊为不易的买卖,为了老婆孩子稳定安宁的生活,我喝伤了胃,喝吐过血,喝到躺在医院里打点滴。我对中国酒桌上的这种文化深恶痛绝,却又一再舍命相陪。我甚至巴不得再来两位外国客商,巴不得祝衡再让我当一回皮条客兼翻译。到那时候我一定会亲自把小姐送到客人的门前。这样的我跟家里的那个我完全判若两人。祝衡明知如此,与我心照不宣。只是他回答暗笑的时候,用了两个字来提醒我:“忠诚。”一个人能过上完全互不干涉的两种生活吗?恐怕不能。一个人能在外面花花世界,回到家里又平淡如水吗?恐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