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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眠

    所有痕迹都被打扫得荡然无存,新鲜的空气从窗口蔓延进来,卷走室内信息素净化剂的清凉。

    沉吝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茫然。

    歪头略一思量,她把外套口袋里的烟盒藏好,然后去了楼上房间。

    漆黑厚重的大门紧闭,如同沉佑用来包裹自己的外壳,但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从门缝里,嗅到一缕青柠的酸涩。

    深吸了一口,她敲门。

    “找我做什么?”门应声而开,像是早有人等在里面,沉佑换了干净的茶青色睡衣,面庞冷肃,只有抓着门把手的指节用力得泛白,“原来你还知道回来。”

    这话倒像是妻子在控诉夜不归宿的丈夫,断然不似沉族长平日里的成熟稳重。沉吝只当他是易感期信息素作祟,情绪波动,没有太在意。

    “我只是出去见个朋友。”沉吝倚住门框,不着急进去,而是一副要和他掰扯清楚的样子,调笑道,“怎么跑了,还翻脸不认人呢?好哥哥。”

    烧烤摊上烟熏火燎,她头发有些油了,衣服上还带着荤油焦香的炭味。

    沉佑心头浮上一丝挫败,他的确是个糟糕的Omega,从小就没接受过身为良家子应受的教育,现在似乎唯一残存的厨艺天赋,也能轻易被别人比下去。

    他不知该如何争辩,垂下头,遮住自己自怨自艾的神色,狠了狠心就要关上房门。

    “诶?”沉吝伸手抵住门,略显不满地瞧着他,挑眉问道,“你闹什么脾气呢?”

    平淡的口吻却似冰棱刺入他的心脏,寒意顺着每根血管流向全身,沉佑猛地抬头,羞耻、委屈、愤恨等情绪复杂地交织在白玉似的面容上。

    “Omega的第一次,即时只是临时标记,也意义非凡,就好比吸血鬼的初拥。”他嘴唇颤抖,攥紧的十指几乎要嵌进掌心,“我的身体会记住你的信息素,比起任何其他信息素或者抑制剂,你会成为我最热切的渴求。沉吝你懂不懂?”

    他陡然松开手,垂下肩膀,像是无法接受自己竟然对亲meimei说出这样的话,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羞愧与悲痛中。

    “够了...不用你管。”他闭了闭水雾氤氲的双眼,自嘲地勾起嘴角,宛如用尽了所有力气,虚脱地转身往里走,“无所谓了。”

    “诶?”沉吝下意识地揪住他身后衣角,“生理课我是逃过不少节,但是这些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青黑背影定在原地,平直的薄肩流露出rou眼可见的脆弱。

    “这么多年…用抑制剂我也习惯了。”他依旧背对着沉吝,咽下口中苦涩,“长离,你不必勉强自己…做这么恶心的事。”

    沉吝愣了一下,拽紧指间丝滑的布料,盯着他的背影,严肃地说:“抑制剂的研发只是为了应付紧急情况,更何况你的腺体里尚有我的信息素留存,万一与抑制剂形成对冲,很容易造成损伤。”

    “我死了,正好不必在这碍你的——嗯!”

    沉佑仰面忍住泪意,口是心非,却感到腰上一股力道,将他拨转过去。

    温热还带着点点辛辣的红唇欺了上去,沉吝搭在细腰上的手用了点力,将人勾得更近些,近得可以看清对面水眸里的粼粼波光。

    她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吻他,缠绵悱恻,却不难感受到他颤抖的欲望,和与欲望搏斗时的无助。她舔了舔嘴角,贝齿轻轻咬住柔软的薄唇,用刺痛让他确认自己的存在。

    “唔…别在这。会被,看到。”沉佑就这么站在敞开的门边承受亲吻,意识到随时有可能被路过的仆佣看见,挣开贝齿的衔制,喘息着说。

    “哪个不长眼的醒这么早。”沉吝哼笑,另一手环抱住他的肩,轻易与他调换了个位置,继续上前吻住他。

    四周漆黑,连沉佑的卧室装潢都是黑暗色系,他被抵在门框内侧,失去了视野,看不到身后是否会有人经过。他紧张地如同被猎人追上的白狐,手心全是汗,红着眼瞪她。

    那目光如泣如诉,再晚一秒就要滴下泪来。沉吝心下喟叹,松了口,将他拉入房中,反手关上了门。

    “哥哥呀,”她抚过眼前被亲了两下就红肿的薄唇,亲了亲憋着泪的眼角,怜惜地抱住他,“我没觉得恶心,也从未说过不管你,你怎么会有这种胡思乱想?”

    易感期的Omega极度敏感,几乎无时无刻不活在对Alpha信息素的渴求中,稍有远离,就会感到不适。

    所以当铃兰花香刚离开房间,他就惊醒了。

    被Omega与生俱来的顾家属性驱使,沉佑生平第一次,尝试着整理清洁房间,温柔细致得像是在打理私密爱巢,期盼他的Alpha归来。

    可眼看着月亮渐渐爬上最高点,又一点点西沉,细碎的风带来晶莹的露珠,他等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长离…大概觉得恶心,不想再见到自己了吧。

    站在窗边等了半夜,在反复的自我厌弃中,沉佑最终回到自己阴暗的房间。

    被无端揣测了千遍万遍的人,此刻竟满脸无辜,她贴着他,眨巴眨巴那双精准复刻般的眼睛,带着一丝被他期盼而又不可思议的关切。

    “我烤的鸡翅不好吃么?还跑出去那种地方吃烧烤。”面对那样柔软的眼神,沉佑一下子xiele气,像个使小性儿的Omega,垂着头小声嘀咕。

    如果这只是个美梦,请让他沉睡得再久一些。

    “嗯?就为了这个生气?”沉吝笑了,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拉着他坐到床边,解释说,“我出去见一下月笙,她很快就要回王都了,正好路过烧烤摊,就坐了会儿。”

    她亲了亲男人透着血色的耳垂,低哄:“任谁的厨艺都比不上我家般般,我以后在家的每天都只吃你做的菜,好不好?”

    沉佑听见她唤自己的小字,又柔情似水地跟自己说话,顿时胀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扭头避开她的挑逗。

    “天还早,再睡一会儿?”沉吝搂着他,保证地说,“我陪着你。”

    墨色的鹅绒被映着天边的鱼肚白,微弱的白泽夺不走被子里两具光洁躯体的清晖。

    因为这里没有沉吝的睡衣,她连哄带骗地要求平等。沉佑也脱了睡衣,赤裸着贴近meimei娇嫩的胴体,羞得浑身每寸肌肤都泛起粉红。

    “啧~”沉吝展开手掌在他齐整微凸的腹肌上来回抚摸,感受着指腹下的光滑细腻,满意地眯了眯眼。

    铃兰花仿佛被薰在暖房里,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下,欣赏着翩飞的白蝶,慵懒地散发朦胧香气。

    沉佑被包裹在柔软的信息素氛围里,宛如春风抚摸,内心的阴鸷被吹散,充满了甜蜜和安全感,安安静静地陷入梦乡。

    大被同眠,一枕黑甜。

    没有人能想象到,当早晨九点,按时到岗的林安之敲开沉吝的房门,看见焕然如新、一尘不染的空房间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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