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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元玮凝神,慢慢弯腰拾起。先是一幅女子小像,已有些年头了,素帛泛出岁月的微黄。那女子容貌还算端丽,穿着本朝宫婢的红裙裾,回首低眉浅笑,神态温婉。作画之人,没有题字留名,且技艺也属平庸,但似对画中人饱含爱意,故用尽心力,笔笔都透出缠绵悱恻。第二件是个墨玉雕成的扁匣,极小,里面只有片朱红色的叶子。元玮不识此物,幸好赵长歌甚是周到的在匣上刻了八个小字“九叶灵芝,可解百毒”,倒免了他为此费心劳力。最后一件却是张人皮面具,做工极为细致,元玮细看之下发现竟是比着他的面目做的,戴上后竟与自己一般无二,显得非常诡异。赵长歌临去时曾有言道:“小玮,回去后记得仔细瞧瞧那张琴,我在里头给你留了东西,事关你生死存亡,切记!切记!”元玮自然晓得这三件东西必有深意,只是一时还猜想不透原由,九叶灵芝叶还好说些,另两件却有些莫名其妙。他正寻思着,外头有侍女叩门轻问道:“王爷,信王殿下命人送了礼物过来,言明兹事体大,一定要请王爷亲自过目,您看~~”“拿进来。”元玮皱眉了。他这个三皇兄向来不问世事,今日之举难道是为了赵长歌吗?门外侍女捧着个锦盒进来,放在桌上,后又在元玮的示意下战战兢兢地打开了。盒中并没有飞出夺人性命的暗箭毒药来,只有绿油油的蔬菜一棵。那侍女松懈下来,忍不住笑了,“信王殿下好生有趣,干吗叫人巴巴的送棵无心菜过来?”“什么?”“奴婢家贫,幼年时常帮家里去野地摘这无心菜回去充当菜肴,所以认得的。听家乡老人们说,这东西是那世间无情薄幸之人所化,外表好看,里头中空无一物。因老天爷要罚它永生永世受苦,所以无论割过多少茬还是要长,就算用火烧它也不绝命,世间万物里属它最贱不过。”侍女娇笑着说道。等发现自家主子脸色铁青时,话已出口,不由吓得哆嗦,赶紧施礼而退。元玮气得浑身乱颤。元璎责他无心,恨他绝情,要为赵长歌讨回公道,可他又到哪里去向谁要自己的公道。十年如梦,生母惨死,在里头推波助澜的却是他亲父,害他这些年来活得半人半鬼。他也知道赵长歌那一指头并非有心陷害,只是若不紧紧抓住这一点可笑的怨念,叫他如何能对那个待他温柔似水的人狠下心肠来。人心尔虞我诈,唯有皇权是真。他可以无母、无父、无亲、无故、无爱、什么都没有,却惟独不能没有权势。想到这里,元玮摊开双掌低头看去,满手血腥,人人都有自已的道理行事,人人都有自身的隐痛悲伤,虽然俗话说,春风化仇,想开了就能化解,却哪里是真的能体谅放开的。突然放声狂笑,眼泪却挣脱束缚从眶里流出。再忍忍吧,至尊皇权已近在眼前,再忍忍,那人也弃我而去了,再忍忍,以后没人会唤我小玮了,再忍忍,连这琴都毁了~~终于颓然倒下,抱住两段残琴哭得泣不成声。赵长歌在鹰愁涧上转身一跃时,他还不曾觉得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东西,直到此时,弦断琴折,满心痛楚才真真切切地如同两人共饮过的名酒“醉红”一般厚积薄发出来。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原来,这世间还另有一种钻心的苦痛,叫做悔不当初。赵月第二天醒来,走进赵长歌屋里时,芙蓉娘子已在那里多时了。长歌所受外伤虽重,但幸有“续命蛊”在身,用了止血生肌的灵药兼休息一夜后已好了大半,真正要命的还是内伤。她内力修为不够,无法替他打通全身经脉,正在为此烦恼。赵长歌见他进来,递过去三封信,说道:“第一封派人送到江南给吴王,他争位之心始终未灭,看过后必定会有所行动。另一封交给伯尧仲曦,他们俩如今躲在京城谷香园里当糕饼店老板,就说是爷的意思,要他们务必把信尽快送到萧拓手里。中原即将大乱,他北戎若想鲸吞天下,时机恰好。最后一封送到边关给周杨二人,要他们依计行事便可助爷完成心愿。”赵月点头应诺了。赵长歌又取出一个紫檀木头匣子,打开了,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每一张金额都大到吓人。他笑了,“你替爷分给大伙吧,都跟了爷一场,不能叫他们后半辈子没有着落啊。你、小峰和子堇三个,爷另有安排。”赵月先前还好,此时见他竟神情淡然地安排起自己身后事来,终于忍不住再次痛哭。赵长歌出身将门,心志坚定,独断专行惯了,自有一股睥睨天地的气势,个人生死素不放在心上。自古谁能免死,人生在世,当求快意恩仇。他早就谋划好一切,即使自己身死,一样能叫仇家付出代价,故并不自艾自伤。见赵月凄哀,反倒温言劝慰他。芙蓉娘子在一旁暗自叹气,怜惜不已。赵长歌再老成,毕竟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却被命运打磨得如此通透彻悟。一个血气方刚的人,收敛到这种程度,必定是非常痛苦的了。情之一物伤人至深,杀人不见血啊!赵月哭着出去了,差点就撞在一人身上。抬头看去,赵峰静静立在面前。他赶紧把眼泪擦擦,这会儿可不能叫他知道了实情,赵峰会崩溃的。于是强笑道:“小峰,你怎么在这里?子堇醒来了?”“爷是不是要死了,你和芙蓉夫人都救不了他?”赵峰还是老样子,问得直白明了,不给人留一点推委隐瞒的余地。赵月不能说是,又无法说不是,眼看过不去,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他本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这两天眼泪却流得哗啦啦的,原本杀伐决断的能耐一点没了,又变回那个当年被人从死尸堆里刨出来时脆弱无助的小孩子,真真亏对赵长歌这么多年来的教导。赵峰见他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点点头,慢慢转身,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屋里。入夜,赵长歌独自一人做在书桌前写信,这一封是准备留给赵峰的。他在西越也有不少眼线势力,将来自可助赵峰夺回本就属于他的王位。写到一半,门嘎吱响了一下,一条人影从阴暗处缓缓步出,径直走到他面前,原来是赵峰来了。烛光下,赵峰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光芒闪动,怔怔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赵长歌并非蠢笨之人,以前是因为没往那里去想,此时心头略一转念已明白了一切。只是胸腔里那颗破碎了的心,没有感到一丝欢跃,反而变得更空更痛了。他自嘲地暗想,这不中用的东西早就该换成铁铸的,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