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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她想,应该是自己潜意识里对他戏剧性的期许刹那间投射到了本人身上,是她的错觉。安如对真实的君徵特别失望,她是一个很敏锐的人,或许跟她以前从事律师职业有关,她曾经擅长跟形形□□的人打交道,到了现在,哪怕她失去了大部分能力,但她仍然能够通过直觉判断陌生人是否真诚。接地气没什么不好,君徵最大的毛病在于他不真诚,他虚伪得就差没在脑门上凿刻“虚伪”两个字。他屡次向安如献殷勤,明明他对她并没有男人对女人的兴趣,但他就是要像个推销员或者牛郎(!)那样言辞暧昧地打感情牌。更可笑的是,随着两人相遇的次数变多,就连这殷勤他也献得越来越敷衍,越来越不走心。安如又好气又好笑,正当她考虑下次不留面子刺君徵两句时,他忽然消失了,足足两个星期时间,他们再也没有碰面。就好像之前的频频偶遇已经透支完他们所有的缘分,安如微有怅然但更多释然地想,既然不是同路人,那就分道扬镳,也好。…………八月初,新房装修进入最忙碌的阶段,安如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材料告罄的紧急通知,她不得不顶着烈日来回跑建材市场,没多久皮肤就被晒得发红、褪皮,脸上浮起大大小小的红斑。方梓仪看不下去,自己有空就自己过来,自己没空,也打发了老公过来帮忙。“谢谢!”安如数不清今天第几次向陶仲凯道谢,后者从后备箱里抱出一只沉甸甸的纸箱,里面是她新买的各种金属把手,柜门房门厕所门厨房门,总之不要小看这小小的把手,一箱子把手带镙钉绝不会轻。何况箱子底部还垒了一层她按装修队要求补买的数十块地砖。陶仲凯抱着箱子却是面不改色,他见安如还要凑上来捣乱(帮忙),眉心微皱,侧身避过她,命令道:“我自己上楼,你去把我的车停好。”也不知是他说话的语气还是他整个人都太具权威性,安如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不敢置疑,老老实实地依令行事。小区的房子和车位是分开发售,相比房子,车位卖得并不好,业主们宁愿租不愿买。安如自己没有车,为了装修时用车方便也专门租了个车位,就在九号楼的地下车库内。她跳上陶仲凯的SUV,有点生疏地倒车,掉头,慢腾腾地沿着楼门前的弯道下行。其实地下车库里也有电梯,陶仲凯把车驶入车库再坐电梯上楼会更方便。可他不认识路,安如也不敢反驳,因此两人倒多余了这番手脚。安如有日子没有开车了,不过开车这种技能跟读书写字一样,学会了就变成本能的一部分。她也颇觉惊奇,不成想自己遗忘了那么多,竟然还记得如何手动换档。幸好这一路上也没有其它车辆尾随,她毫无压力,得以成功将SUV驶入地下车库,全程维持着撞不死一只蜗牛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倒车入库后,安如长出一口气,从中控台上拔出钥匙,推门跳了下去。双脚着地,安如抬头,正与旁边车位上的另一个人四目相对,她吃了一惊,那人倒是神色自若,好整以暇地扬手打了声招呼。“安如小姐,”君徵唇角微勾,眉眼静定地凝视她,“新车?驾驶技术不错啊!有几年驾龄?老司机了吧?”老司机……才怪!看他这架式就知道在旁边瞧了有一会儿了,得多睁着眼说瞎话才能夸得下嘴啊?君徵的车也是一辆深蓝色的SUV,跟陶仲凯的车乍看来有几分相似,男人嘛,直男嘛,反正他靠在车上的身姿足够潇洒。再加上他今天穿得也好,不再是随随便便的T恤和布裤,他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衣,下面配了条挺括的长裤,依然像他们第一次碰面那样把衬衣扎进裤腰里,简简单单的装束却完美衬托他的好身材。他终于修剪了那头略长的黑发,前额露出一双秀挺的眉毛,两只黑多白少的眼睛在阴暗的地下车库里熠熠生辉。他那华美醇润的声音在地下车库响起,传送,向四面八方发散,顿时每个角落里似乎都返回了加倍丰满的回音,就好像独属于他个人的环绕立体声,又像是他站在圆形歌剧院里舞台正中开嗓。他真好看,前提是他不要张嘴;他的声音真好听,前提是不要理会他说了什么。安如心下极没好气,不得不说她对待君徵比对一般人苛刻,所谓希望越大才会失望越大,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太好,因此他如今极力破坏这种印象的举动才让她愈发难以忍耐。“我开车技术不好,”安如硬梆梆地回话,“以前学过,后来生病很久没有碰车,现在是不敢上路的。”话音刚落,安如见君徵扬了扬眉,稍微显露出一点讶然,这不是他往日里那种造作夸张的做给她看的表情,而是他真实的惊讶。他在惊讶什么?安如念头一转便明白过来,他在惊讶她对他不客气的态度。以往她都会努力掩饰自己跟他虚与委蛇,今天,或许是太阳晒得她火气上蹿,她忍无可忍,第一次发作出来。安如同时醒悟的还有另一件事——两个素不相识的成年人之间拿什么来谈真诚?她嫌君徵虚伪,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第9章病“素不相识”?是的,素不相识。安如和君徵虽然交换了姓名,之前有过几次偶遇,但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也就停留在这点可怜的表层上,始终未能更进一步,与两个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安如觉得很惭愧,她竟不知自己是如此蛮不讲理的人,连她都做不到对陌生人以诚相待,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君徵?一定……一定是生病的缘故,她在心底自欺欺人地挽尊,导致她脑子不清楚,性情不定,所以才会这么没有分寸。“对不起,”知错就改,安如迅速向君徵道歉,“我今天心情不好,装修累的,不是想针对你。”君徵更惊讶了,严格说来安如并没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不过是语气比平时生硬,也不像往常那样努力掩饰她的不耐烦,凭这就值得一板一眼地道歉了?煞有介事到让他觉得不适应。君徵很少遇到安如这样的女人,不,不仅是女人,这是个“娱乐至上”、“认真你就输了的”时代,现代社会里像她此类过分较真的人无论男女都极其罕见,偶尔遇到一个还会因为格格不入的个性成为周围人笑谑的对象。但君徵不觉得安如可笑,相反,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他对安如生出一点真正的兴趣。“没关系,”君徵大度地接受了她的道歉,顺水推舟改换话题,“装修的进度怎么样了?”这是真的关心还是随口问问?安如仔细观察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