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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追了出去,掠起的疾风擦过书桌,惊飞一叠稿纸,晃晃悠悠飘成一片。周傥不耐烦地挥手将稿纸按下,却听那黑鸟一声怪叫,更急地扇动翅膀,却怎么也甩不脱正逐渐逼近的迅捷木灵。因着夏时的不住挣扎,那鸟飞得本来就不快,被木灵追上也是不一会儿的事。周傥驯养的这些木灵又都是训练有素的,无需指挥便自发地摆了阵势,从各个方向逼近了黑鸟,想要包抄。那鸟翅上泛着黑气,一边怪叫一边横冲直撞,显是想冲出去,却怎么又撕不破木灵的包围圈,抓在爪上的夏时却还在不停挣动,挥着不知从哪里抓到的牙签,想去戳他的脚杆。黑鸟被闹得不耐烦,眼睛红光一闪,脚爪忽然一松,竟是直接将夏时丢了下去。夏时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便坠了下去,扑通一声掉进了下方的小池塘里;众木灵也吓了一跳,浑没想到那怪鸟会突然来这招,一时之间来援救都来不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夏时掉了下去,尚未反应过来又听一声怪叫,却是黑鸟趁着他们慌乱的工夫,撕破包围圈冲了出来,跟着一个俯冲,又炮弹般地向下掠去,口中音调忽然一变,池塘中一群火红锦鲤浮上,没有神采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站在窗口探头张望的零三同样吓了一跳,随着夏时的掉落发出一声惊叫,转头正要去看周傥,却发现身边已没了人影——周傥的吓一跳是所有人之中最早的,也是最快结束的,别人还在惊讶的时候,他已经转头奔出门,要去池塘里捞夏时了。他走得急,没留心脚底上沾了一张稿纸,直到下楼时才发现。随着他抬脚的动作,那一张纸轻轻地飘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明明是很薄的东西,却因为尺寸的关系而带上了那么一点笨拙,看着反而并不算轻盈。他望着那张纸用并不轻盈的姿态落到地上,不知怎么,忽然又想起了一年多前的那一夜。那被洪水般的寂寞与稿纸,所淹没的那一夜。第91章喑哑之书(7)杭一苇家附近公园的小池塘里,夏时正艰难地扑腾着手脚,奋力往池水中央的假石上爬。刚把上半身扒上去,抬头看见那只黑漆漆的怪鸟尖叫着往下冲,又忙缩了回去,整个人尽可能地往假石下的阴影里藏。只觉头顶一阵阴影掠过,怪鸟从石山掠了过去,他才松口气,忽觉周身的池水泛起轻微的波动,转头一看,才发觉,不少红鲤正从水底浮出,浑浊的鱼目中是诡异的绿光。夏时倒抽了一口气,绕着假石缓慢游动,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这怪鸟的来历,他不清楚,只知道是来找他的,他午觉醒来才没一会儿就被它从窗口抓了出去,就他个人的感觉而言,这其中并没有多少善意。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怪鸟不仅没善意,还满满的都是邪气——这一池古怪的鲤鱼,明显就是它的手笔。夏时探头看见那怪鸟又飞远了,被几个木灵缠住,立刻便想爬上假石,只有这样,周傥的那些木灵才能接应他。然而他人是爬上去了,却发现那些木灵下不来——十数条红鲤围着假石虎视眈眈,一看到有木灵靠近,立刻跃起来来咬,鱼嘴开合,吓得那些木灵根本就不敢过来。夏时没法,抬头发现怪鸟又掠了过来,只得又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边往阴影里面藏,边划动四肢,设法避开那些呆呆傻傻又分外敏感的鲤鱼。但这样躲着总不是办法——夏时的心里挺焦躁。他现在的这个灵体没有灵力支持,根本撑不了多久,唯一能供给他的木灵又被这群蠢鱼拦着下不来;若要干脆放弃灵体躲回本体的话,一来他早已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能随时回归的本体,二来他用来暂居的十字架耳钉还远在杭一苇的桌子上,离得太远回不去,是以现在就算想躲,也是无处可躲。他焦急又茫然地绕着假石游动,眼看着周围一圈红鲤渐渐逼近,头顶又有怪鸟的阴影不时投下,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活了那么久,什么风浪没见过,现在居然被一群连食材都算不上的东西被逼到束手无策了。他不自觉地伸手往怀里一摸,触手空空,什么都没摸到。夏时叹了口气,抬头一望,撞进黑鸟冷漠而泛着绿光的眼里,不觉一愣,脑海中忽然响起周傥的话——“你既然可以穿过灵体的意识去那些写在魂魄上的文字,那么为什么不能将那一层文字也穿过去呢?”略一犹豫,他闭起眼睛,将微薄的灵识伸向空中的黑鸟,匆匆地在对方的魂魄上一扫而过。他窥探魂魄的能力尚未失去,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文字即在魂魄上浮现。然而那些文字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现在的他,根本看不懂这些。“……蠢货。”呼出口气,夏时睁开双眼,扶着假石轻嘲出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话音未落,忽听哗啦一声水响,他仓皇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就被突然扑上的鲤鱼一尾巴扫到了水里,立时便呛了好几口水。他手脚扑腾了两下,慌忙将头抬出水面,还未喘上几口又被撞得沉了下去,冰凉的池水不住灌入口鼻——他虽不依赖呼吸,鼻子进水时却也会酸会痛,眼睛一时被水流激得睁不开;待要运起稀薄的灵力夺得片刻喘息,却发觉整个身体里都空荡荡的,甚至还有点轻——四肢渐渐有些不听使唤,他无奈地意识到,自己的灵体可能已经在倒计时了。令人不适的粗哑鸣叫再度在头顶盘旋,即使闭着双目又有水流阻隔,他依然能感觉到那双透着绿光的眼睛正定定地锁着自己,且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是不自觉的,他转了转头,目光隔着眼睑再度与黑鸟对上。恍然间,一切的声音似乎都在远去,周遭的水声也好,上方木灵的呼喝尖叫也好,都仿佛被泼了水的彩画一般迅速淡去,唯独剩下头顶那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的鸣叫,于四面八方缭绕,最终却化作一点白光,在夏时眼前的黑暗中点燃,不住旋转扩大,直至铺满整个视野——周傥穿着拖鞋在小公园里疾奔,手上胡乱地捏着那张被他带出来的稿纸,手指不断用力收紧,将纸张捏成扭曲的一根。他踏在公园铺着卵石的小径上,明明知道不合时宜,脑子里却控制不住地回播着往事——那些不太乐意记起,却总也无法忘记的往事。——“我知道你,无人问津的创作者。”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拿手指抚过脖颈时的冰凉触感,像是擦着皮肤慵懒爬过的蛇。类似的事情,他也曾在梦中遇到过,不止一次,不同的是,梦里站在他身后的,是庄严而又美丽的缪斯女神,而不是这种,形象不佳,还放言要把他吃掉的怪物。怪物依然在微笑,笑得人心里发毛。周傥知道自己应该跑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先跑就对了。然而事实却是,他像个木偶一般地坐在位置上,因为恐惧与茫然而动弹不得,只能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