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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怀里好奇地打量着车外的景象,时不时指着花花绿绿的招牌好奇地咿咿呀呀几声,善桐便借着和她说话给桂太太介绍,“这是同仁堂,这是宜春票号,你看着门脸就特别大,其实还不是他们的总票号,京城总柜在东直门呢,好家伙,几乎占了半条街……那是夺天工的铺子,思巧裳就在附近,可规模就远远比不上了。别看冷清,其实一年银子是流水一样地挣,和我们西北又不一样了,京城女眷自矜身份很少出门,都是传唤他们送布料过去挑选裁剪……”“嘿,西北穷!能做得起夺天工衣服的又有多少?就做得起,也有舍不得的。”桂太太笑了一声。“要不是我要来京城,我也舍不得,一件衣服一两百银子——还没带皮毛,那简直是开玩笑!”“人家工艺细嘛。”善桐心不在焉地说。“夺天工生意可好着呢,但从前听娘说,真正第一等人家,又不用她们家的东西了,全都是自己加工细作……啊,那是玉华台的门脸,里头拐进去还有几个大院子,这儿菜色好,生意素来是极红火的。”西直门这一带她倒十分熟悉,一边和桂太太闲聊,一边左右张望,不禁叹道,“我离京也有近十年了,这街景几乎一点没变,街两头开的全是老字号。倒是西安城里这几年,这铺子开那铺子倒的,时不时又有人大兴土木,总觉得错个几年没来,那就都快认不得家在哪了。”“也是因为北戎闹得厉害,城里人多了,自然动静就大。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东北帮这一来,不知道带了多少钱来。”桂太太顺口说了一句,还要再看时,马车已经拐过了弯,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她不禁大失所望,喃喃道,“啊?这就到啦!”她的失望绝非无的放矢:一入闺门深似海,换了一般的轿子,就是卷轿帘都不好意思,她们在路上望见的几乘车轿,无不是把帘子放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丝缝透气。京城虽然热闹,但桂太太所能享受的也就只是这么一段短短的路程而已,之后就是再有出门的机会,也很难特立独行,非得要卷起竹帘,来看外头的风景了。善桐也感到一阵可惜,不过想到含沁就近在眼前了,又觉得出不出门也无所谓,满心满眼想的就是把女儿抱给做爹的瞧瞧,再投入含沁怀中和他絮絮叨叨地把说不完的话说一说,在京城在西安,能不能出门,又有多少烦心事儿要处理,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下,早已经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了。桂太太也是过来人,见善桐不再接话,而是满脸兴奋地望着窗外,心下便是一酸:这里是她家的产业,她第一次过来,还有什么心思同自己说话?自然是恨不得立刻入户和姑爷见面了。和自己客居此地,又有极大不同啦。她便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望着外头的青砖墙一路延伸到了小巷尽头,只见得一间小小门脸,连堂号都无,心下还正暗自嘀咕呢,里头早有人迎了出来,拉起帷幔请叔太太、少奶奶下车,没想到下车进去一看,虽不说雕梁画栋,但只一进堂屋,从用料营造来看,便有气派在了。她见这还不是正屋,便不禁笑道,“我还当你们买的还是西安时那样的小院子,怎么看着这间院子倒大了。”“嗯,那时候还不知道挤,其实等大妞妞落地后,就觉得没那么宽松了。再加上也要充充门面,这屋子是三进带东西跨院的,虽不说多宽敞,但也尽够住了。”善桐一边说,一边游目四顾,见除了一脸堆笑迎出来的管家夫妻之外,并无含沁身影,便知道他恐怕公务出去了还没回来,一阵失望不由得袭上心头。她还没开口,桂太太倒是先问了,“老文,怎么搞的,侄少爷呢?我们这么大老远过来,他还跑出门去了。”因家中人口有限,这个管家是含沁特地问桂元帅要来的。其实也就是变相地邀请桂元帅在他身边安插一两个眼线,免得桂元帅私底下也许还要再动手脚,这也是年轻人办事,老人不能完全放心的意思。非但老文,甚至含沁身边带着的几个幕僚,也有些是桂元帅分配给他的。这个老文在元帅府当差多年,因此桂太太和他倒是比善桐和他要更熟悉得多,他对桂太太的态度也更尊敬,先跪下来磕了头,才道。“回太太的话,皇和谐上圣驾出京去上香礼佛,侄少爷随行,三天前就出去了,怕是还有几天才能回来。”桂太太和善桐登时都说不出什么了:当皇差可不比别的,当然不可能随便溜号。桂太太嗯了一声,便道,“那就快洗漱开饭吧,走了大半天,人也累了,困了!”善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老文才扭过来给她磕头,又恭敬地问她的好,她也就懒得先和他计较,把孩子交到四红姑姑手上,同她交换了一个眼色,自己笑道,“住的地方都安排妥当了吧?说不得今天要劳累一番了。婶婶,我们先安顿下来,再彼此说话。”正说着,忽见通往里院的月洞门似乎有一角红裙一闪,善桐猛地几乎连呼吸都要顿住,便指着那边问道,“那是谁?怎么这么没规矩,竟在门里窥视!还不出来?”这么一说,果然便喝出了一个脚步踟躇的年轻少女——她倒还好是做女儿家打扮,不过只看容貌,便令善桐心跳得更快:花容月貌四个字,竟似乎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217、当红善桐还没说话呢,文管家已经皱起眉头,怒道,“谁许你到处乱跑的?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府里前前后后也不是没有姑娘进来,再没有一个和你一样,竟这么没有分寸!”这话说得善桐眼前都几乎一黑,连桂太太都吃惊起来,看了善桐一眼,笑道,“老文,怎么搞的,难道含沁到了京城,还竟不安份起来?什么前前后后的,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正说着,那少女已被随老文迎出来的几个下人给驱赶回了内院,老文也打量了善桐一眼,不禁失笑起来,老文家的倒是快言快语,白了自己男人一眼,因道,“少奶奶别听他满嘴里跑马,少爷可规矩着呢,这半年来多少人往家里送美人儿。都被他给退回去了,这两个也是别人送来的,就昨天才刚到,少爷不在家,我们不好不收,怕得罪人。只好先安置下来了,等少爷回家了再退吧。”这交待得比较清楚,善桐的心也终于略略安定下来了,桂太太倒是眉头拧得更紧,有几分不快。“奇怪,闲着没事,谁往别家塞人?这不是明摆着犯忌讳呢!”“京里就这个规矩、做派。”老文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两人往内院让,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