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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的新鲜货色,我从鼻腔里往上,给他注了一管染过色的水,按说应当是凝聚在脑中某一部分,只是天气太冷,也不知道结冰了没有,若是没有结冰,还能再练练我引流的手法——你也顺便看看,能不能信得过我的手艺,若是可以,我这几天就能为你哥哥开颅,若是你不放心呢,开几味药那还是做得到的……”他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一边磨着那颅骨上的小孔洞,一边道,“不过药就要你自己弄了,都是西域一带的药材,已经有多年有价无市,鞑靼人根本不懂得采药,西域没有药农,从根源上就没有货源,有钱也很难买得到。”一般的大夫总是云山雾罩,满口听不懂的药理,权仲白倒是把话说得很明白,可话中的信息却让善桐听得是一惊一乍,心就没有落到过实处。她看着权仲白渐渐已经将骨头打得薄了,终于忍不住颤声问,“权、权——”“噢,我虽然和你都快差了辈了。”权仲白还有心思和她说笑话,“但论辈分咱们还是平辈,许你叫我一声世兄吧。”“权世兄,我哥哥这病要是不能及时医治,性命上是不是……”善桐却哪里还有心思和他斗嘴,又结巴了片刻,这才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句话问出来,善桐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权仲白面上先掠过一线失望,也不知是对善桐的保守,还是惋惜自己所失去的机会,他一边继续用小砂轮来磨着头骨,一边耐心地道,“这么多年身体都还康健,按理说是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西域的形势总有一天是会变的,大概二十岁之前,常年吃我开的药方,每一两年来扶扶脉,活过三十岁是没有问题的。再往后就不敢说了——”见善桐面上神色骤变,他又加了一句,“三十岁,那就是接近二十年,小姑娘,这都是给你往宽了算了。得了这病的人,没准什么时候就看不见了,就尝不出味道了,转眼倒毙,也都是说不清的事。你哥哥年纪还小,骨头长得快,若是开颅放血后能活下来,五十年我是能保的。要是年纪再大一点,就是敢开脑袋,只怕……”他扫了桂含春、桂含沁两兄弟一眼,颇富意味地笑了笑,两兄弟却都是面沉似水,彼此交换了几个眼色,阴着脸都没有做声。善桐几乎是本能地略一思忖,就已经明白了过来。权仲白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暗示——不,他几乎是明示了,皇上的天命,恐怕就在这几年了……可天子毕竟是在千里之外的紫禁城内,他的死活善桐的确也根本就不大关心,她甚至希望这个一手造就了西北困局的暴君、昏君死得再痛苦一些,可善榆的病,和她却是息息相关。她又张了张口,千般思绪在脑中几乎都混到了一块,一时间竟是欲语无言。直到看见头骨被磨出了一个小洞,一股淡黄色液体顿时涌将出来,还混合了红红白白,猪脑一样的物事一道滴落在权仲白早放好的盘子里。小姑娘终于再忍不住了,捂着嘴掀帘子奔出了帐篷,好半天才平复过来,却还不想进去,只是扶着柱子,呆呆地望着天边的一轮冷月,心头居然是一片茫然,任何情绪都不曾有。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善桐转过身来,才看到是桂含春在她身后。他大概也有一两天没能好好休息,随手年轻,但眼底到底多了深深的青黑,也不期然带上了几分疲惫与憔悴,同权仲白的魏晋丰姿、华美风度比,自然有云泥之别。可不知为什么,这样朴实甚至略带尘土气息的桂含春,竟让善桐一下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安心,她鼻子一酸,眼泪竟一下就涌了上来,终于再忍不住,带着哽咽地道。“桂二哥,我……我心底好难受。”伴着这一声说话,眼泪终于应声而落,却似乎还没流下脸颊,已经成冰。桂含春沉默着没有应声,他似乎叹了口气,可善桐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已经看不明白他的表情。可当又一滴热泪滑过脸颊时,她终于听到了桂含春的叹息。而后,粗糙的指缘抚上她细嫩的脸颊,爱惜地抹去了她的冰泪。她听见桂含春低声道,“别哭啦,天气冷,仔细眼泪结了冰,把你的眼睛都冻住了。”虽说心头实在有悲苦无数,怨怒无数,但善桐还是禁不住被桂含春这一句难得的俏皮话,逗得泪中带笑。99、开颅两个人这难得的静谧温存,并没有持续多久,善桐几乎才一笑开,含沁就掀帘子出来,虽然看到含春已经在善桐身边,他略略一怔,就站在了原地没往前走,但不论是善桐还是桂含春都有些微微的不自在:毕竟善桐年纪大了,两人间又没有亲戚关系,这样深夜在帐篷外独处,被谁看见了,说起来都很不好听。桂含春素来是最本分的,他脚下微微一错,无形间已经和善桐拉开了几步距离,两人之间那迷离的气氛,被北风一吹,也不知道卷去了哪里。善桐只觉得面上还残留着的一点余温,在含沁带着笑意的眼神里,似乎越来越烫,越来越烧,她本来很是不好意思,可一旦闻到若有若无的血味,想到方才情景,心中一点旖旎顿时又烟消云散,小姑娘垂下头来,望着自己的脚尖,终究是流露出了心中的疑虑。“若是不开颅,就只有一二十年好活。可要是开脑袋——那毕竟是脑袋……虽说神医说得是天花乱坠,可……可我还是……”不要说开脑袋,就是开膛破肚,那都是死活各凭天命的事儿,更别说刚才那失败的演示,更是给善桐平添了不少疑虑。她虽然第一次现场观看这样惊悚的场面,但也不是没有看过别人杀猪,红红白白的那肯定是脑子。虽说那是死人,脑子自然也被冻硬了,可要到时候同意开颅,权仲白一凿子下去,榆哥的脑袋跟着流出来可怎么办?若是不开颅,这一二十年间,榆哥总是在自己身边,笨一点又怕什么,最重要人能活着。开颅,的确若手术成功,那就皆大欢喜,可要是榆哥没能下得了床,她就永永远远,都不能再见到自己的哥哥了。善桐不想从功利——或者说更宏大的角度,来考虑榆哥的生命。什么二房将来的命运,母亲的晚年、自己姐妹将来出嫁后有没有人照应。她只知道榆哥是自己的亲哥哥,他的生死对于她来说,就只有一层意义:她承受不了失去自己的亲哥哥,她就是难以下这个决定,只是想到以后都看不到榆哥,听不到他那结结巴巴,又带了若干童稚的谈吐,看不到他清俊的容颜……她越想越是难过,想到若是榆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