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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碳酸(2)

    

第三卷:碳酸(2)



    第二天,讲座因为场地问题取消,李冬青本打算找郑好讨论下论文提纲,电脑还没打开,直接被易灵凌拉去了下午场的温莎。

    刚坐下,满屏的分手情歌排着队上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小情侣又闹矛盾了。李冬青无奈叹气,这对情侣上演过无数次的爱恨离合,几乎每一次都是易灵凌自己在宿舍里哭一顿,消化一次,然后又费尽心思地讨好复合。

    有一回彭程嫌她不务正业,易灵凌心中委屈,大吵什么才叫务正业,她争不过彭程,回了宿舍就哭,说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结果第二天得知彭程参加雅思考试发了烧,又心软帮他带好几天的早餐。

    李冬青笑:“不是要斩断跟狗东西的情缘吗?”

    她嘴硬:“出门靠朋友,我们是同乡啊,不能见死不救。再说了,就算分手也得体面一点吧!”

    亲密关系难处理,这两人磨合这么些年,矛盾也丝毫没减。不是彭程嫌易灵凌不够上进,数落她混吃等死拿毕业证,就是易灵凌怨他不懂浪漫,到了彼此的纪念日晚餐也要捧着手机回消息。

    两个相爱的人爱得失焦,还是固执地牵手。李冬青不懂这种相爱相杀,只验证了一个事实:总有人满腔热血地去爱,易灵凌就是其中典型。

    她也曾问她,爱得这样多,一味地去迁就,不会累吗?

    易灵凌当时捧着彭程送来的花,满眼幸福:“不累啊!爱得多才掌握主动权!我的爱情我做主!”

    当时说得多么意气,现在就哭得多么伤心。屏幕里梁静茹温婉的笑不如想象中温暖,这个誓要为爱情做主的人此刻只在KTV里流着泪大声呐喊“分手快乐”。

    唱累了,易灵凌就小靠在沙发上抹眼泪,她要倾诉,音箱回声却盖过哭声,李冬青马上去调小声音,易灵凌又举起话筒叫她不要去管,就这么随着音调哭喊,待到眼睛哭肿,才舍得暂停播放。

    李冬青小声安慰:“分手快乐。”

    易灵凌听言,心里酸涩无比,鼻音浓重:“冬青……我不想拥有分手的快乐,我就想拥有拥有他的快乐。”

    泪水模糊了眼眶,喜欢他,所以愿意相信爱情可以培养出来。

    曾经的彭程那样嫌弃她看言情小说,却还是绕着全城排队买一本签售,再漫不经心地送到她眼前,脸红红,小喘气,额角还沁着汗,她不禁想,这辈子再不会人对我这么好了。

    易灵凌将它压在枕下,封面都翻得脱皮,爱不释手。李冬青将她拉在怀里,摸摸她的头。她不知道一个一直挑三拣四的男人有何留恋的必要,可易灵凌的孤勇让她心疼。

    哭累了,易灵凌当场要睡,李冬青扛起她往回走,又被她推开。

    “还有两个小时的余额呢,不能浪费!你唱,我就眯一会儿!”

    说完便呼吸均匀,包间凉,冬青担心她感冒,想去问问前台有没有毯子,直接撞上出来买饮料的于跃,一时有些尴尬,她主动解释:“讲座临时取消了,我陪舍友来唱歌。”

    于跃表示理解。

    厕所边上,刘延亮刚好走过来,一个跨步闪到身前:“哟!学姐!你也来啦?”三两句将她拉到自己包厢门口,冲着里头喊了句,“林敢!你瞅瞅谁来啦!”

    狗分很多品种,普遍认为最捣蛋的是比格和哈士奇,李冬青觉得他是两者的结合体。

    林敢埋着脑袋玩手机,没听见,有人推了推他,才抬头,看见刘延亮身边那人。

    宿舍长脱单请了个舍友和几个关系好的朋友来此聚会,晚上还要走一波火锅,他无法到场,只能过来凑第一轮的数。他乖乖坐在那角落里,叫他唱歌也推辞说不抢风头,唯有刘延亮这句吆喝,让他挪了挪屁股。

    “你怎么也来啦?”

    “陪舍友泄愤呢!”

    刘延亮听言,恍然大悟:“那个哭着唱歌的是你舍友啊!失恋啦?”他这边七八号人都没她一个人唱得闹腾,两间包厢挨得近,这头的喜事都快给那头的哭声压下去咯!

    想起那张泪人脸,李冬青也无奈:“有人欢喜有人忧嘛!”

    刘延亮是打算邀她进去玩一会儿的,于跃也这么说。可易灵凌睡死在包间,她能撇下自己去找彭程,李冬青做不到撇下她。

    “你们唱吧,我还得陪我舍友。”

    刘延亮感到惋惜,于跃点点头,又回身过来,望向门口那尊石像。

    “林敢,你不走?”

    “我本来也不唱歌,外头站会儿。”

    扬起的嘴角太明显,今夜头一回见如此开心。于跃留了个心眼,门一合上,她拉住刘延亮,努力掩饰过分的好奇心。

    “他们以前就认识吗?林敢看上去和学姐关系很好......”

    刘延亮摆手,好死不死地笑:“我可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劣质的周杰伦模仿充满包厢,于跃眺望玻璃外,说是要站着吹会儿风的人已经不见踪迹。她大概猜得到,这人站着站着就站进人家包厢里去了。

    彼时易灵凌睡得沉,周围轰鸣的音乐声吵不醒她,倒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白噪音。她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背,不停地搓着手臂,李冬青没办法,坐在她边上当人体热源。

    林敢饶有意味:“你对别人还挺体贴的。”

    包厢里的歌曲一首接一首,易灵凌点的上百首失恋情歌才过去一半,冬青问他:“你要不要唱会儿?”

    他眨巴眼睛:“不怕吵醒她?”

    “哭累的人,睡得很沉。”

    李冬青看看那个整张脸都要埋进沙发背的人,慈和地笑。转身将话筒递给他,刚开口第一句,她就有些后悔了。

    上帝不会把一个人技能树点满,林敢长得好个子高,还有调酒的本事,偏偏遗传了不会唱歌的嗓子。这会儿的大珠小珠落玉盘,落的怕是听众的泪珠。

    李冬青掩饰着笑,不敢叫他发现。不然这条锱铢必较的小狼肯定要追着她分个胜负高下,好巧不巧,她这水平也拿不出手。

    黑暗中,一道光亮闪起,看见荧幕上的备注,李冬青迟疑片刻还是推了推易灵凌。她睡得好沉,一个劲往沙发背里缩,哼哼唧唧还带了起床气。李冬青直接将手机递到她眼前,开门见山。

    “起来吗?是彭程。”

    四周明明那么吵闹,易灵凌却觉得李冬青的声音分外清晰。她心里很清楚,不是音量大,也不是声线特别,只是因为那两个字的音调,她太熟悉,熟悉到头还昏沉,也能瞬间清醒过来。

    接过电话,彭程支支吾吾,又是说昨天的实验很成功,又是说导师愿意为他开介绍信去软件公司实习。他很高兴,易灵凌却眉眼有怒,斥责他说来说去还是只在乎他自己,她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哭腔,李冬青赶忙抽纸,生怕她再度发作。

    “你哭了吗?”那头的彭程愣了一瞬,终于在眼泪面前放下姿态,“这次是我不对,对不起。”

    或许服软更能打开感情的开关,彭程不道歉还好,一道歉,易灵凌那点死扛的自尊心就全面崩盘,娇嗔怒骂两句又转为笑意,眼角眉梢不复惆怅。

    李冬青知道,有的人对爱情决绝如亚历山大的死士,易灵凌就是这样,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也不会调头,所以她不会再劝。

    如她所料,这个前不久还在哭天抢地的受伤女人再度振作。也不管是不是饮鸩止渴,她起身利落,阖上门又折回来看看林敢。

    “小学弟!你记得把我们冬青安全送回宿舍啊!”

    这句叮嘱,是这个爱情至上主义者难得表现的人性了。

    刘延亮那边已经唱到尽兴,预备提前去往烧烤店,于跃过来找林敢,却发现这包厢里已经没了人,问了前台才知道,半小时前他们就已经离开,去了何处就不清楚了。

    刘延亮说,你找他没用,他今晚还得上班呢。于跃趁机打听了下他的工作场所,才发现离火锅店不算远,她当场便提议饭后再续一轮。

    林敢在吧台见到他们一行人时感到意外。卡座还剩了位置,他拜托小张帮忙引过去。以前他问过要不要来玩儿,舍友们从来都嫌远嫌贵,想试试他的水平却懒得绕路。

    刘延亮告诉他,是于跃提议过来的,说反正都得花钱,不如给朋友当提成。一旁的李冬青听了这话,煞有介事地冲林敢挑了挑眉,于跃看在眼里,不做多言。

    卡座里,几个哥儿们玩起酒桌游戏,已经出局的于跃和宿舍长女朋友坐在一块儿,女生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那个影影绰绰摇晃着雪克壶的男人,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她:“你喜欢他吗?”

    于跃脸上一红,还好这里很黑,看不出来,她松了口气,故作轻松道:“谁不喜欢看帅哥啊!”还是一个可望不可即,话都说不上三两句的帅哥。

    神秘感就是最佳的性吸引工具,他越是站得远些,越给人想象,女生对此心领神会,盯着那处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换班之前,林敢被经理叫走,说好的提成已经打进工资卡里,他想问问,每周来上班的日子能不能再增加两天。对于在读大学生而言,一周四天已算得上勤工俭学。要不是客人对他的评价太好,经理也提不出这样的要求,他给了他时间考虑。

    站在下班的员工小巷口,林敢对李冬青提起这事儿。

    她不敢给人家的生活做出什么指导,只能告诉他:“看你做这个兼职的目的是什么了,想一直做这行,可以考虑过来攒经验。要只是为了零花钱,就没必要了。我看你一周四天,已经很费精力了。”

    见林敢犹疑,她问,所以你是想从事这个行业的吗?

    林敢答不上来,想起家里人知道他调酒后的反应,反问她是不是也觉得他没必要压缩上学时间,跑来站夜台子。李冬青想了想,出他意料地摇了头。

    “我的话,肯定选上学。但是你是你,我觉得你这份工作做得得心应手,而且靠本事挣钱,不丢人。我这么挑的人,都觉得你调的干马天尼最好喝诶!”

    说着,夸夸他,又拿手肘顶顶他,林敢不好意思地笑。

    “你啊。”

    刘延亮一行也从酒吧出来,正站在门口等车,看见他们,就远远地叫了一声。

    “林敢,你怎么回去?咱们拼车?”

    “这个时候不好打车,我们自己走。”

    “怎么走?”

    众人心里皆有疑问,只见这人二话不说解锁了一台小电驴,发动之前,李冬青顺势就跳上去,抱住他的腰。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末了不忘说一声。

    “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

    “cao!”

    刘延亮原地无语,几人苦哈哈地排队等车,于跃望着那个方向,酒意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