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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凉。”苏缨稍稍抬起视线,见他站在原地,双目束了一条黑布,袖子缺了一角,显是方才仓促之间撕下系来。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双眼被蒙着,鼻梁挺拔,微抿着唇,灯影投在面上,一点表情也无。不知怎的,见他竟是这样坦然的表情,越发衬得自己这边窘迫难堪。苏缨心跳愈疾,也知道不能这么着,身边唯剩下的一件衣裳也弄湿了,犹豫片刻,轻若蚊蝇的嗯了一声。他循声走了过来,脚步如常,只微有些迟缓,手抚屏风,又摸到浴桶。苏缨背过身去。裹着打湿的衣裳,一手扶着桶边,颤颤巍巍立起来。此刻自己近乎赤身,与他咫尺之距,听他呼吸就在近前,已是羞窘得脸上都冒了烟。正欲说话,下一刻,一件衣裳搭在肩头,一条滚热臂膀伸了过来,从身后一搂,转眼间天旋地转,已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横抱在怀。他的臂膀之间,稳稳当当的,还有令人安心的熟悉好闻的气息。很快就将焦躁与窘迫安抚下去,惟余……恼怒。“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进来。”从水里捞起来的苏缨,像被水所湿,浑身炸毛的猫儿。“我敲门了……”燕无恤答。“我没听见!你震门闩的气力都有,不知道敲大一点声,你没有用飧食么?”燕无恤将衣袍一角牵着,兜头兜脑按在她脑袋的位置上一通揉搓,抱着她,大步走向床榻边。“没有。我来得急,赶着见你。”“……”苏缨为之语塞:“我不是真问你有没有用飧食……”听他说赶来得急,说得真挚,暗含柔情。好容易鼓起来的气势又弱了些,任由他胡乱擦着头发。头发略干了些,又被塞进了床帐间,厚厚帘幕落下。苏缨总算是安了心,将湿透的衣裳脱下,裹在了被褥中。道:“你把我干净的衣服拿过来。”燕无恤摘下蒙眼的布巾。四顾一眼,眼皮微跳,见一旁箱柜间搁着的锦绣堆里腾的窜出一抹动人的娇红。竟是小衣、中衣搁在一旁。他面上微红。迟疑一下,用外衣将一堆揉着裹在中间,给她递了进去。……是夜风清月明。长安城静谧得像一只睡在阪塬上的猛兽,身躯庞大,不怒自威,却也因安宁的夏日夜晚,露出吐息之间的懒散态度来。千重万阙,都在远方。窗囿外远远能看见高耸入云的巨大城墙的一角,其下是亭亭如盖的连枝树木,宽十丈的护城河畔,草虫鸣叫,疏松散散的微风,从一个树梢,窜上另一个树梢。这样细碎的声音,愈发显得万籁俱静。窗扇半开,吹进来的风只有一丝丝,微昏灯下,苏缨坐在妆台前梳头发。夏日晚燥,她穿着月白的衣,腰系紫碧纱纹绣缨双裙,干净清爽,愈衬得纤腰楚楚,整个人如一枝亭亭的莲苞。在她身后静静等候的燕无恤,微微有些恍惚。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他到梨花巷的娇蛮少女,悄悄的有些长大了。只一念起,便有些心驰神荡。眼见她高高挽起一把青丝,露出洁白得像是莲瓣一样的后颈,似被发间温柔的清香蛊惑,他一手撑在妆台畔,俯下身去——微烫的唇,贴在耳下一寸的皮肤上。只轻轻一触。苏缨手中的梳子“砰”的一下,落到案台上。这个接触满含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侧过头,坠入他清明不复、情绪氤氲难辨的眼眸,一时心慌意乱,手指乱绞着,不知说什么、做什么好。幸亏,他很快便退身了。颈侧先是烫的厉害,此刻又有些凉,心里万千情绪,难以分辨是轻松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苏缨低着头,拿梳子的一端,轻轻在妆台上画着:“我……我一路来,听说现在有些凶险,你怎么还在长安,陈云昭为难你了么?”燕无恤沉默了片刻,道:“我来就是要对你说这事。”他语气逐渐严肃起来:“阿缨,不可再往前了,速速回转,回西陵去,西陵不妨事,长安留不得。”苏缨依然低头,握着梳子,梳齿正对着掌心,轻轻陷进去:“那你呢?”燕无恤道:“我不想瞒着你,我有件事要了结,有些危险。倘若你落到谁的手里,拿来作把柄,反倒让我进退维谷,颇多掣肘。”见苏缨依旧默默的,不知在想什么。燕无恤轻抚她的发顶,轻声道:“此事一了,我就回西陵,去找你……好不好?”苏缨翻手将梳子按在手底,抬起头来望着他:“好是好,不过你要告诉我,长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说,我不放心。”燕无恤移开视线,顺着窗囿,目光幽幽的,看向远方城墙,道:“说来复杂,说来也简单得很,当日幽州发生了什么,今日长安也会发生什么。”第84章托心血江湖再会燕无恤在约莫酉正的掌灯时分来的,呆了一个时辰。其间,大多时候都将眼睛静静注视着她,或笑,或答,无有不尽。苏缨只觉得,他仿佛是有些不一样了,却说不清哪里不一样。虽叫人看不通透,却断断不是陈云昭那样的云波诡谲、练达深沉,而是另一重难窥难测究竟的幽深感。看着自己的眼神深深的,柔情得要滴出水来,多看一会儿便叫人面红耳赤,左右顾盼,将气氛岔开去。像要把这辈子的都看完一样。心里陡然掠过这个大是不祥的念头,她皱了皱眉,强压下去,然而它非但没有消弭,而是越来越强烈的笼罩在心间,直至燕无恤从怀里取出一本书册时,达到了顶峰。燕无恤将那书交给她。是一本没有封皮与题跋的书,里头是他自己的字迹。“我一身的功夫杂学旁收,什么都有,所幸未乱了章法,这些年摸索出一点统领的门道,都载在其中了。你虽有内力,也不可轻以此法修炼,需得扎实练几年基本功夫再看它。”燕无恤嘱咐道:“其他的不要紧,只第一章,你拿两三年来看。先悟通了最基本的道理,若网之有纲,路之有纬,余下的顺势而为,顶多十年,必有大成。”苏缨强忍着心里剧烈的不安,翻开第一页,只见是他自己的字迹,苍劲挺拔,写着总揽的一句话——“天下之有,终归于无。太虚之无,纳一切有。”苏缨脑中嗡的一下,如被重锤击中。她虽于武学涉入不深,而这些日子也接触了他悟到了半截的潮汐明月决、还有青阳子冠绝天下的轻身功夫,知道一些习武时往往会遇到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