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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和阻碍,他都提前设想到了,并且在后面备注了应对措施。饶是如此,众人顾虑依旧不小,包括张四维在内,他其实并不是很赞同一条鞭法,只因张家是巨富商贾,老家有大片田地,自然少不了逃税避税,一旦清丈土地,自己的利益首当其冲就要受到损害。当年张居正与高拱二人相争时,他原本是站在高拱一边的,但后来张居正竭力拉拢,又许以好处,加上高拱做事太过急切,有些不管不顾,得罪的人太多,张四维这才成为张党,而后也支持张居正,坚定不移执行了不少改革措施,颇受重用。但现在,在家族利益与政治盟友之间,他两难抉择,不得不倾向前者,又不好公开反对张居正,只等着内阁议事上谁来当这个恶人,谁知情势急转直下,赵肃与皇帝竟然都一力赞成。“清丈土地一事,张先生预计多久能完成?”皇帝问道。张居正答:“若无意外,三年为期。”“很多事情,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下来,否则会功亏一篑,但是中途难免又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让结果不尽如人意。所以与其做得不好不坏,倒不如一开始就好好去做,三年五年都无妨,最要紧的是不能cao之过急,否则那些家有千顷良田的大户,很容易产生反抗心理,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朱翊钧缓缓说道。张四维被皇帝有意无意扫过来的一眼瞧得背脊有些发凉,忙与其他人一起,同声应是。今日的议事时间长了些,直到酉时才结束,皇帝一走,众人也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张居正走得最快,但很快就被赵肃追上:“元翁且慢走!”张首辅笑容缺缺:“少雍有事,不妨明日再议。”赵肃不以为意,笑道:“天寒地冻,该吃点羊rou补补身子,城南有家食肆的羊rou锅还不错,元翁可有空赏光同去?”“家中有事,改日吧。”明显是敷衍的语气,张居正说完就要走,想了想,又停住。“今日你没阻拦新法,这份情,老夫自会承下,那闻道台,我也不会再过问,就当礼尚往来罢。”说完大步流星往前走,头也不回。余下赵肃站在那里苦笑。这个张犟头!“吃了闭门羹了吧?”申时行从后面走过来,笑道。赵肃有点无奈:“只怪我不够秀色可餐,放不倒张太岳!”申时行大笑,挽住他的手臂将人拽走:“好吧,那末只好我勉为其难,舍命陪君子了,走罢,哪有羊rou锅,正饿着了!”三个月之后,皇帝下诏,将闻道台设于国子监,并广发贤者令,布告于全国两京十三司,言:五湖四海之内,有志于大学问者,胸有丘壑而不得赏识者,欲开宗立派者,都可前往闻道台进行讲学辩论,朝廷将会根据这些人的表现给予适当的褒奖。——实际上,这也只是一个名目罢了,那些千里迢迢从别处赶到京城,又有胆量上闻道台宣讲的,绝大多数都是为了求学问道或扬名天下,绝非在乎朝廷那点儿赏金。此令一出,天下震动。要知道民间学派向来不少,王阳明的心学出自儒家,可光是心学一脉,就衍生出泰州学派、江右学派等等分支,各执一词,争持不下,平日里也没少打擂台,但那都是自发组织的,从来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自汉以来,儒学占据了统治地位,其他学派逐渐式微,而王氏心学虽然也源自儒家,朝廷里又有不少大臣出自其门下,但王学四分五裂,它所宣扬的“致良知”又与主流学派程朱理学相悖,所以很难推广开来。如今看朝廷的架势,竟是彻底放开限制,不单单让王学门人也能上去宣讲,就连儒家以外的学派也可畅所欲言。古往今来的文人学者,当然希望自己的理论能够发扬光大,流传千古,越多人接受越好,这闻道台一开,自然响应者云集。众所周知,申时行是赵肃的人。于是王学门人高兴了,他们觉得那是因为赵肃给自家学派挣来的福利,要知道同是王学门人,当年徐阶任首辅时,就没做过这种事情。而儒学其他的学派自然也高兴,千百年来他们都说不上话,如今终于有个机会能够一展所学,宣传学派,何乐而不为?第118章时间回到闻道台刚刚设立没多久的时候,二月初春,乍暖还寒,却又有一件令天下士子万众瞩目的大事——科举会试。曾朝节从小,在父亲的眼里,在当地方圆数十里父老乡亲们的眼里,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甚至可以称得上神童。当别人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背诵唐诗宋词,还能提笔写出像模像样的大字。曾家在衡州当地虽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可也是书香传家,知书达礼,所以在曾朝节二十四岁那年,也就是嘉靖三十七年时,乡试中了第十名,别人也都不觉得意外,反而殷殷期许他来年会试,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然而天不从人愿,在那之后,曾朝节屡考屡败,屡败屡考,从嘉靖三十八年起,直到万历二年的六次会试里,他都名落孙山,仿佛正应了那句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虽说科举考砸了的人比比皆是,还有从少年考到老年也没能考上的,可曾朝节小时候的资质,让人对他寄予了太多的期望,以至于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举子,屡试不第,任是再老成持重,心里头也不免心灰意冷起来,想着此番会试也是最后一次了,若再不中,索性就回老家耕读去,此生再也不碰科举。这次进京,遇见沈懋学、刘庭芥几人,谈得投机,就结伴住在一个客栈里,也好互相照应,在这些人里,他年纪最长,也是最稳重的一个,加上经历了数次落第,心境趋于平和,不像其他人那么患得患失,所以在几人之中,行事最为可靠,说话分量也最重。为此,沈懋学多有不忿,却无可奈何,他本想借着那次在客栈论战,树立起自己的威信,谁知阴差阳错,却让赵肃搅了局。话说今日正是会试的第一天,考生陆续进场,依照分到的牌号找到相应的号房坐好,每个号房外头都有侍卫把守,除了刚进场时有些喧闹,等到各自号房,也许是现场氛围过于肃穆,人人都安静下来,不敢再出声,双手置于膝上,正襟危坐,等着主考官训话。每一届会试的主考官,决定着这一届士子的前程,同时也是他们未来官场上的倚靠,老师照拂学生,学生支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