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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右安一怔,随即失笑,拍了拍自己的额,将嘉芙抱到腿上,亲吻向她赔罪,是夜,屋中温情无限,身畔慈儿也是乖巧无比,睡在相拥而眠的父母身畔,一夜酣眠,直到天亮。半个月后,陇西原节度使卸任而去,裴右安继领节度使一职。消息传开,整个素叶城的民众都沸腾了。须知当日战事完毕,裴右安向唐老大人派来的人交印完毕,揽下一切罪责,出城去了之后,城中民众,无不为他捏着一把汗,唯恐皇帝治罪于他,今日获悉如此消息,岂有不高兴的道理?只是陇西节度使的府衙,向来设于雍州,距离关内更近些,与素叶边城遥遥相对,民众欢喜之余,不舍裴右安离开,第二天,便有许多人自发聚集,人数多达数千,一路浩浩荡荡敲锣打鼓地来到了料场。嘉芙当时正在屋里收拾东西,裴右安躺在床上,将慈儿抱到自己胸膛上,逗弄着娇儿,屋里都是父子俩发出的笑声。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半了,现在要搬走,嘉芙心中竟有些不舍。所谓敝帚自珍,连那张被裴右安修过了腿的老床,现在看着,都觉得充满了温馨的回忆,正忙碌着,这也舍不得丢下,那也想要带走,忽然听到外头隐隐传来一阵喧声,老丁又急匆匆地跑来,远远地嚷道:“裴大人,城里来了许多的民众,要替裴大人和夫人送行呢!”裴右安坐起身,和嘉芙对望一眼。嘉芙忙将慈儿接了过来,交给檀香,帮裴右安理了理衣衫,两人到了外头,见料场大门之外挤满了民众,手里有抓着鸡的,有提着酒的,还有个小伢儿,怀里抱着只小羊羔,看见裴右安和嘉芙出来,飞快地跑了过来,将小羊羔高高举了起来,一个老汉磕头道:“这是我家孙子,这羊羔是他养的,今天抱了过来,请大人和夫人勿嫌,实在是老汉一家人的一点心意!”他话音落下,其余人也纷纷下跪,争相要将带来的东西递送上来。裴右安急忙去扶那老汉,又叫人都起来,说东西不收,那些人却哪里肯听,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下,将他团团围住,一人道:“那日若非有大人护住城池,我们这些人如今都不知如何了,何况这些东西!请大人务必收下!”嘉芙心中感动,更为自己有如此一个丈夫而感到骄傲,见那小孩子还举着羊羔,学他祖父跪在那里。那小羊虽才几个月大,却已被养的圆滚滚的,可见平日照料细心,又想是有些沉,那孩子举的有些吃力,却还努力顶着,便过去,将羊羔从他手里抱了下来,笑道:“你很喜欢这小羊吧?抱回去吧,裴大人不会收的。”那孩子仿佛害羞,却摇头不肯。裴右安露出微微动容之色,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说道:“裴某不过尽本分而已,却得诸多父老如此厚爱,裴某不胜感激,更是惭愧。我在少年之时,曾两度来过素叶城,对此地,亦怀有别样之情怀。此城毗邻边境,人口众多,地理更是折冲,不瞒诸位父老,裴某正考虑将节度使府衙搬迁至此,日后更有利于戍边卫境。诸位父老今日心意,裴某与夫人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请一概带回!”民众本就是舍不得他走,听他说要将府衙搬来这里,欢声雷动,只是那些东西,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带走,朝着夫妇二人磕头,将东西纷纷放下,人便要走,无不喜笑颜开。裴右安便是智计无双,对着这么多强行放下东西就走的人,一时也是无计可施。嘉芙便上前一步,对着众人高声道:“诸位父老,皇帝曾有严令,官员若取百姓之物,视同敛财,即便百姓甘心所赠,亦不可妄取,否则便是触犯我大魏律法。请父老听裴大人之言,诸位的心意领了,我夫妇二人万分感激,但这些东西,请务必收回!”裴右安被提醒,忙抱拳。嘉芙说完,亲手将那只小羊羔抱了起来,放回到那孩子的怀里,笑着,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民众相互对望了片刻,这才无可奈何,将自己方才放下的东西纷纷拿了起来,只是心中,对这一双即将到来的新任节度使夫妇,更是钦佩敬重,再次下跪叩谢,这才起身,欢欢喜喜地去了。一个月后,朝廷批覆,准陇西节度使府衙搬迁至素叶城,府衙设于原本的都司府内。昭平三年四月底的这一日,在一队士兵的持护之下,裴右安带着坐于马车中的嘉芙和慈儿,在民众夹道欢迎的锣鼓声中,入素叶城,迁入节度使府。第102章东风解冻,雨水桃华,蛰虫鸣振,玄鸟将至,又是一春,循环复始。这一春,本也只是一个寻常的新年伊始,但对于京城百官、在外王府、各文武衙门,乃至大魏的万万子民来说,下月廿六,却是一个举国大贺的特殊喜庆之日。这一年是昭平六年,下月廿六,便是皇帝五旬整的万寿之日。今上自登基以来,忽忽已然七个年头过去了,在大臣们的私评里,虽有严刑峻法、苛刻不近人情之嫌,但皇帝修生养息,登基多年,从无土木声色之乐,勤劳政事,夙夜不怠,如今天下太平,民安居乐业,此为有目共睹,故逢他五旬万寿,不断有大臣上表,提议大赦天下,由礼部cao办千秋贺仪,到时天下大庆,万民同贺,一道为皇帝祈福祝寿。皇帝对于自己过寿一事,向来兴致缺缺,每年逢日,不过在宗庙内具礼致祭,百官不贺,年年如此,但今年,或许年纪大了,也或许是逢五旬整寿的缘故,皇帝竟一反常态,并未出声反对,于是元宵过后,由礼部、宗人府牵头,下属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协力,其余五部,朝廷九卿,无不放下别事,全都预备起了下月廿六的万寿庆典。众臣提议的设坛、建醮、建庙祈寿等项,均被皇帝否决,唯独去岁,东南沿海亦取得了剿倭战事的大捷,彻底捣毁倭寇匿于澎湖数岛的老巢,剿杀倭寇近万人,俘虏数千,余下如丧家之犬,惊惶逃回倭国,为患多年的沿海倭患,终于得以肃清,军民欢喜鼓舞,如今翘首只等海禁再开,兵部提议的万寿之日于皇城午门前举办一场献俘之礼,以此庆贺皇帝万寿,张扬国威,皇帝照准了,兵部遂cao办。深夜,三更将至,李元贵手执一表,匆匆入殿,面上带了微微的喜色,快步到了殿口,看了眼内里,见乌沉沉一片,问一值守小太监:“万岁歇下了?”小太监低声道:“万岁略乏,奏折不多,亥时批完,便歇下了。”李元贵捏着手中奏表,又看了眼内殿,迟疑着时,忽听黑漆漆内殿的深处,传出了皇帝的声音:“是李元贵?”声音听起来略带喑哑。李元贵忙应了一声,将奏表揣入怀中,入内,燃了烛火,行至龙床前,将一面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