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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院落的门前,看向李元贵,略微带了点不解。“裴大人,进去吧,万岁在里头等你。”李元贵朝他躬了躬身,随即退后了些。裴右安略一迟疑,压下心底涌出的一丝怪异之感,推开虚掩的门,朝里走了进去。院落里并不见人,那夜他曾与皇帝对话过的那间屋里,透出一缕黯淡灯火。他朝着灯火走去,推开门,见桌上摆了一方莲位,前方香炉里插了一炷香火,青烟袅袅,皇帝背对着门,似在凝望那座莲位,出神了良久的样子。裴右安朝那背影行叩拜之礼,萧列慢慢转身,命他起来,望着他,久久,一语不发。皇帝脸色憔悴,眼底带着几缕醉酒过后的残余血丝,但目光幽深,如此凝视着他,原本刚硬的五官线条,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裴右安心中的那种怪异之感愈发强烈。他望了眼桌上的莲位,见上面的名号,并非自己姑母死后被天禧皇帝所赐的谥,而是极其简单的“裴氏闺名文璟生西莲位”,不禁微微一怔,迟疑了下:“不知万岁深夜召罪臣来此,所为何事?”萧列转头,向着莲位道:“右安,你过来,向你生母,叩拜行礼。”裴右安神色一僵,视线从莲位落到萧列的身上,再从萧列转回到那座莲位之上,道:“万岁,罪臣既到了此处,又见到姑母莲位,祭拜自是本分。只是万岁此话,实在叫人费解,罪臣不知万岁是何用意。”“右安,你并非卫国公之子,卫国公实是你的舅父,朕才是你的生身之父!”萧列一字一字地道。第85章裴右安的目光蓦然凝住了。“右安,此事,今生今世,朕原本是不欲叫你得知的,只是如今情势不同,朕思前想后,想着还是叫你知晓为好,免得你我父子误会加深,心结难解,故今夜将你唤来……”“你母裴文璟,你父乃是朕,此千真万确。你要信朕。”萧列话音落下,屋里便陷入了死静。良久,裴右安便只望着对面那人,身影一动不动,也不曾开口。“万岁怕是醉酒未醒。罪臣告退。”他突然说道,唇角紧抿,随即掉头,转身大步要去。萧列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门。“右安!你听朕说!朕和你母青梅竹马,此事,前次和你在此相遇之时,朕也讲过。她蕙质兰心,才勘咏絮,朕爱她至深,曾自誓,倘这辈子有幸能娶她为妻,此生必独对她一人。那年朕十七,她十五,行了及笄之礼,朕正要向父皇提亲,恰关外胡人来犯,朕那时少年血性,一心建功,想立了功勋,回来再提亲也是不迟,便请命随裴老将军赴关外作战,那时卫国公也在军中,与朕并肩作战,二人同袍,情同兄弟。那仗打的异常艰难,为夺河套,胡人倾巢而出,出动三十万骑兵,陆续打了一年多,因天降大雪,胡人粮草不继,方退了回去,那时朕人在关外,突得知消息,父皇病重,朕的长兄太子向父皇提亲,父皇做主,赐婚了他和你母,父皇许也知自己时日不久,考虑国不可无母,赐婚不久,太子便大婚,待朕不顾一切赶回之际,她已成人妇,父皇也撒手宾天,临终之前,封朕为云中王,为朕亦安排了婚事,指了大族之女……”萧列停了下来,神色黯然,目光落向桌上的那尊莲台。灯火昏暗,香头烟柱缓缓升空,如丝如缕,在莲位前凝成了一团纠缠的白雾,又慢慢散开,消失不见。“父皇驾崩不久,朕便去了云南,从此再没见过你母之面,本以为今生再不得见了,后来,却听闻京中时疫泛滥,你母也不幸染病,被独自送到了此处养病,性命垂危,朕得知消息,焦心如焚,带了土人之药,从云南潜来此处,暗伴她半年,她病好后,朕不得不走,却万万没有想到,她随后就生下了你……”萧列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望向始终神色紧绷,更是一语不发的裴右安。“右安,朕知你一时必定难以接受此事,只怪造化弄人。你可还记得你十六岁那年,朕将你从死人堆里找出时的一幕?朕那时欣喜若狂,唯一所想,便是上天终究还是厚待了朕。文璟虽去了,却为朕留了你这一点骨血,朕要好好待你,有你在朕身边,便如同你母……”“我问你,我姑母,她既然不是染疫而死,她是如何死的?”裴右安突然打断了他,问。萧列黯然更甚。“当时朕亦不在她身边。你祖母去世之前,朕曾去见她,听你祖母之言,你出世后,她出血不止……”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停了下来。“血崩而死?”裴右安眼底慢慢地绷出了几缕血丝,咬牙道。萧列凝视着面庞仿似也微微扭曲的裴右安,眼底渐渐泛出一层泪光。“你母不幸过世后,你就被你舅父抱养。朕知道有你之时,当时你已是卫国公府长子了,朕再也没法将你接到身边,只能暗中关注于你。右安,你的容貌,和你母亲极是相像,你的才情也是出自于她。你不知道,当年你还是个少年之时,名满京城,朕虽不能靠近于你,但心中却是何等骄傲,又何等遗憾。朕极是羡慕你的舅父,能得你朝夕相对,对你言传身教……”“我再问你。当初是她心甘情愿,还是你强迫于她?”裴右安再次出声,打断了萧列。萧列对上裴右安投来的两道目光,沉默了许久,转头,再次望向那面莲位。“你为何不说话?”裴右安面庞神色渐渐冰冷。“右安……”萧列闭了闭目。“朕不敢亵渎你母芳魂……一切都是朕的过错。那夜是朕越了大防……”“那是因你没有资格再亵渎于她!”裴右安蓦地厉声说道。萧列一愣,随即目露焦色:“右安,你听朕解释!朕当初来时,全无半点旁念,只一心盼上天可怜,能叫她病体痊愈,只是那夜,分别在即,朕一时……”他停下。“所以你便以情之由而越大防?你任性之时,可曾替我姑姑想过半分?她一个女子,以她当时心境,如何强行拒绝于你?莫说是你迫她在先,即便她被你感动,心甘情愿,你若真如你所言珍爱于她,明知此为不当之举,你又怎忍心如此待她?”“人之所以为人,乃是知敬畏,知羞耻,知克制。否则,和禽兽又有何异?”裴右安眼角泛红,声音亦是微微颤抖。萧列呆住了,定定地望着裴右安,泪光闪烁,半晌,点头道:“你骂的是,朕禽兽不如。朕这些年,每每想起当初做下的禽兽之举,便痛悔不已,倘若不是朕的过错,你母也不会早早而去。如今文璟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