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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蒋泊宁的手,扶着婢女走下台阶。白起拱手,喊了声“婶母”。白老夫人那唇边笑意难掩,拍拍白起手臂,回头瞧了一眼蒋泊宁,又看向白起,轻轻点了点头,带着婢女往外头走去了。一方小小庭院,两三级铺石台阶,两人隔空瞧着,却是谁也没往前走一步。白起瞧着蒋泊宁面上神色,不知喜怒,喉头轻轻滚动,还是忍不住迈上台阶走到廊下,深深喘了两口气,“我错了,不该担心你解决不好这些……”话没说完,只觉胸前一暖,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如燕子撞入怀中,叫他下意识将她拢紧,只一寸不想放开。“真是傻木头。”她轻笑,脸颊往他胸膛中拱了拱,十指覆上他胸前,隔着衣服覆上那扁扁玉笄,“你放心,我会等你。”“等你平安回来,娶我过门。”第71章最后一场春雨散尽,打曲沃要塞的城墙往外望去,但见城外田野上翠绿连绵不绝,抬手远眺,似乎可望到自北方奔涌而来的汾水长河。军吏身着轻便皮甲,快步跑上城楼,见魏冉站在城墙边上,急趋过去,躬身朗声道,“报告左相,东面未见韩魏一兵一卒,隔着山口关隘,斥候只见守城待命,并未派兵出城。”魏冉抬眼望向城墙下列队打马远去的秦兵铁骑,从胸腔中发出一声冷冷轻哼,“在伊阙杀了他二十多万人,终于将他杀怕了。好,继续看着,务求万无一失。”魏冉偏头又问身边军吏,“曲沃周边的小城可都安顿好了?民众若有不满,须得当即回报,一刻都不许延迟。”军吏拱手道,“已经按左相吩咐,民众原地不动,不扰民不掠夺,各城官吏若有不降者立刻斩杀,投降官吏降级留用,各城守令已经换成秦国官员,一应郡县法令皆照例颁布下去,现下民众只照旧忙着春耕夏种,余粮充裕,尚无动乱。”魏冉点点头,“好,知道了。传令下去,步卒集结,一半留守曲沃,一半随国尉铁骑往西攻城夺地。委派过去的治理官吏也得跟上去。”军吏拱手称是,魏冉转身,正要下城墙,却见又有一小吏急匆匆跑来,在他身前伏底报告,“左相,人到了。”身侧军吏一瞬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一句,只见魏冉面上顿时浮现大喜神色,按着腰间长剑快步随着那小吏往外走了出去。小吏在前头带路,领着魏冉走到城墙下的官署小院,一入偏院,便瞧见前头院中站着一人,布衣草鞋,发束布冠。那人听见后头脚步声,当即转身回来。高鼻深目,俨然不是中原长相,一见魏冉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顿时变得晶亮,三两步跑上前,握住魏冉双手,双唇抖动,喊出一声:“兄长!”魏冉点点头,一拍他肩头,“好你个戎小子,叫我找你找了这许久!”楚戎嘿嘿笑了两声,“怪我从前不懂事,被昭家老贼利用,得罪了屈家,东躲西藏这么些年,也是三五年前才又回到楚国去。”“来,先进去说话。”魏冉大手一揽楚戎肩背,大步往屋内走去。官吏布好茶碗勺杯,两人同在木案一侧盘腿而坐,一瞬正如少年时亲密,仿佛多年未曾相见,也无一丝隔阂疏远。魏冉舀了一碗清茶,推到楚戎面前,“如今秦王即立了,只是还没及冠,现在秦国内是长姐和我掌政,我费这许多功夫找你来,为的也就是让你同我们一起入秦,自家人用自家人,总比用别人安心。”“话是如此说。”楚戎捧起茶碗喝了个干净,长叹一声爽快,将茶碗放下,却又说道,“秦人务实,不是兄长和长姐说要给我什么官,我就能当得上的吧?”魏冉拿起一旁木勺给楚戎碗中添茶,“那是自然。如我一样熬文官,一来所费时日多,二来,这也不是你小子的性子做得来的。我的打算是,我在朝中举荐你为将,你领兵杀一块楚地回来,用战功立足。”“楚地?”楚戎大惊,“长兄可是说错了,打楚国?你不怕长姐又打得你三天不能下床?”魏冉也是想起年少趣事,忍不住笑起来,摆了摆手方才正色解释道,“我邀你入秦,你还想回楚国吗?多年前我阿大带着我从魏国到楚国,娶了大娘,我便不再是魏人,成了楚人,可楚人哪一天将我认做楚人的?大娘去后,我随长姐到秦国来,长姐成了秦人,我也不想当什么楚人了。你嘛,生父还是西戎人,这些年在楚国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说到这里,楚戎也抿唇低下头去,眉头拧着,忍不住点点头,“是了。娘也不过是楚国宗亲旁支,长姐嫁过去秦国,也就只能做个妾,更何况我这样的长相,从不曾被待见。兄长!我在楚国替他们做狗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长兄,景昭屈三家内斗,屈原那小子军政漏洞多了去了,若是打,还真是能捞到点东西。可是如今明面上楚国终究是姻亲,秦王还年轻,这怎么打?”“自然不是说现在打。”正说着,门外有小吏躬身走进来,将一支铜管小信交给魏冉。魏冉取过来,熟练地掏出匕首挑开上头陶封,却是掏出两张绢条,一张用黑绳绑着,另一张卷着红线。魏冉眉心微动,将那红线小信收在掌心,展开另一条绢布信看了两眼,嘴角一勾笑道,“正说到此处。如今秦国打了韩魏,将国界压到了太行山。卫淇这个鬼谷子高徒当真名不虚传,倒是早料到了齐国先坐不住了。”“齐国?”魏冉将绢布捻到一旁油灯上烧尽,颔首道:“赵国忙于对付北边林胡和南面中山国,还没空管秦魏韩之间的事情,楚国仗着太后是楚女,秦楚边界也交接不多,也没太用心。齐国不同,没着没落的,又和秦国在燕国算是结了个小梁子。齐国派使臣去楚国了,这齐楚之间同盟多年,得想个什么法子,将他们之间裂开才行。王上的意思,也是先交好麻痹齐国。”楚戎低头想了半晌,才开口道:“楚国一直谋划着要吞掉越国,两年前为了避免后头被宋国搞鬼,才跟齐国结盟,夹制中间的宋国。如今宋国还强大,裂开他们齐国与楚国,倒是有些难办。”魏冉点点头,面上却不见半分难为神色,只说道:“各国之间皆是利益相连,以重利分别诱惑齐国与楚国,联盟自然会瓦解,从前张仪便是这样做。哎!我向来只管秦国内政,这些事情,自然留给秦国里头的能才去做。”说着,魏冉取过一边的绢布毛笔,写下两行小字,吹干墨渍,将绢信卷好放入刚才的铜管中,用泥封好,就着灯火轻轻烤了烤,按上密印,将外头的小吏唤来,把信送了出去。楚戎一言不发地见魏冉写信送信,等到小吏走出门去,方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