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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之事,都记了个一清二楚。蒋泊宁忽地觉得肩膀一轻,一口气叹出来,整个人往下松了松。是了,她总以为诸如张仪、芈八子那样人物才精明可怖,那样人堆里头泡出来人精,她才用了百般心思去防备。却忘了像白起这样人,可不是孟贲那样只顾冲锋的大力兵士,而是日后在幕府中运筹帷幄的将军,他的心智,又怎会被前朝后宫的人轻易比下去呢?蒋泊宁抬头去看白起,只见那双凤眼晶亮,似摄人心魂一般,勾着她将心中的话尽数吐出来。蒋泊宁看了他半晌,“百年之后,秦一扫六国,一统中国,之后千年岁月,王朝更迭,王侯将相换了一批又一批。我的家,在两千年之后,那时早已没了秦,也没了什么齐楚燕赵魏韩,那时的文字与语言,都与如今相去甚远。白起,我不是此处的人,我要去寻鬼谷子,是想要回我自己的家。”白起听着,身形微微一动,却仍如同雕塑一般立着,不过眉头更紧了些罢了,一双眼仍旧盯着蒋泊宁。半晌,却喃喃道:“百年之后,秦灭六国,然后又被灭?”蒋泊宁点点头,想起他说过的家国先祖,只以为他是不忍,又说道:“在秦之前,也有多少国家朝代亡了?便是如今,周天子也不过屈居洛阳,早不复从前万国来朝的盛世。白起,你该知道,若是没有你,秦不可能统一,日后的你,会是秦国的护国柱石。”白起却笑了,道:“你不是说,我会杀了二十万降卒,被苏代威胁,你方才更是劝我莫要违抗君王旨意,日后,我是被我护的秦王杀了,不是吗?”蒋泊宁一惊,连连摆手,道:“我所知的东西,不会成为你日后结局,只要你听我的,一切都不会有事的。”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木簪子,撑着木案就要起身,口中说道:“我给你画六国地图,你只消记着,在哪一年,要先攻下那里,便……”蒋泊宁蓦地感到撑在木案的手一暖,只见白起捉住了她的那只手腕,叫她无法起身来。白起道:“为何要与我说这些?”蒋泊宁似有不解。白起却捉着她的手腕直起身来,一瞬居高临下,只锁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你既是来自千年之后,如今这里每一个人的死活都与你无关,有你没你,二十万降卒我会杀,苏代也会有,秦王也终会废了我。若是你这样鲁莽,与旁人说起这样的话,你可知你会再也去不了鬼谷?”蒋泊宁挣脱不开,抬起头去看他,道:“我自是知道。可我一来此处便认识你了,你又不是旁人。”蒋泊宁所答似是并非白起所想,他那张脸仍旧冰冻,下颌线浮现又消散,咬咬牙坐回去,放开蒋泊宁的手腕,道:“你既然知道这许多,还要画地图来规劝我,为何不留下来?秦要百年才一统六国,你若是在朝堂之上,君王身侧,像秦相一般,什么得不到?何苦挣扎着回去?”蒋泊宁轻轻一笑,“木头!你觉得我是要荣华富贵的人吗?千年之后还有我的家人亲友在等我。更何况,朝堂波诡云谲,我若是行差踏错,这日后的情形便与我知道的历史差开十万八千里去,我知道再多,也无用了。”说罢,自己也叹气来,“是我懵了,还想给你画地图,我也只敢劝告你几句,‘小心苏代’,‘服从君王’,别的我再多说,只怕你的未来也不如我所知的那般了。”这一下,白起竟无话可说,真真如木头一般愣在那里。蒋泊宁见他无话,便说:“你莫要难过,如今我不过来此处数月,想来没做什么能影响未来的大事,日后你照旧是秦兵勇士,他日加官进爵,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将军。”说罢,蒋泊宁起身,拱手朝白起一躬,道:“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木头,你多珍重。”说完,转身走出长亭,打缓坡而下,又登上那青铜轺车,车夫马鞭扬起,马头调转,往外而去。四下通透的长亭中,白起黑冠黑衣,照旧跪坐在木案前头。蓦地,那双凤目里头精光一现,便见那尊雕塑活了过来,撑着木案从地上起身,大步跑出长亭。拴在一旁的黑马似乎也感受到白起的急切,鼻孔中吐着热气,嘶嘶低声鸣叫起来。白起抬手扯下缰绳,翻身上了马,脚下一点马肚,但听马鞭破空一响,半空中四蹄腾空,扬起的黄沙之中,黑马跳下山坡,追着前头的青铜轺车而去。青铜轺车粼粼远走,布帘之内,蒋泊宁背靠着那伞盖,明知自己正朝着鬼谷而去,心下却空落落的,想起在长亭中说的话,只想抄起拳头锤自己的脑袋。也不知说的那一句会错,万一白起听了她的话,日后命运更加不堪,那可如何是好?虽说不过一个古人,还是平行时空里头一个更无甚相关的古人,可这几个月来的相处,蒋泊宁即便锁起自己的良心,也做不到那样无动于衷。马蹄声骤紧,周遭猛地一顿,青铜轺车骤停,蒋泊宁的后脑勺又在伞盖柱子上磕了一下。“泊宁!”蒋泊宁一瞬便听出那是白起的声音,慌忙从布帘后头爬出来。一掀开帘子,只见白起坐在马背上,贴着青铜轺车停住。“怎么了……”蒋泊宁刚开口,只觉手腕上一紧,身子不稳,便被直直往那黑马背上扯了过去。白起攥住缰绳的手拢在一侧,一手控住蒋泊宁的手臂,她抬头,便瞧见那双眼睛,里头炽热万分,叫她忍不住后退。白起咬咬牙,低沉的声音竟压得柔软,道:“留下来,如何?”“留下来,你既然信任我,让我来当你的家人亲友,如何?”白起一字一顿道:“嫁给我,如何?”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改文名儿!因为这是个蒋泊宁和白起应该是“战国青龙学习互助小组”的关系,不该只养成老白。但头秃了只能先暂定这个……真.头秃了第28章许多年之后蒋泊宁再被问起此刻是何感受,她只道如若有一道天雷从天灵盖劈下来,一直通到她的脚趾甲盖,将她从里到外都雷到透了木了。蒋泊宁双眼圆瞪,浑身一抖,愣住不能动,身后是温热厚实的马背,身前是白起那双炽热眼眸,其中如星辰闪耀,如烈火惹眼,并没有半分玩笑神色,只叫蒋泊宁心惊,也不管不顾自己在这高头大马上,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要往下头翻下去。蒋泊宁此刻没了脑子般地挣扎,白起却可还记着两人还在马上,忙锁着手臂去固定住蒋泊宁的声音,免得她从马上摔下去,一瞬只觉得怀中像抱了一窝兔子一般闹腾,一个不慎,还是叫蒋泊宁侧身滑了下去。白起眼疾手快,单手护住蒋泊宁的身子,脚下马镫一松,手中缰绳放开去,身子一翻便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