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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试探着道:“我哪里能有殿下的自在逍遥,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闻人泠面色就更黑了一层。梁雪儿低了低眼,岔开话题道:“长公主殿下派人接了失散在外的亲生女儿回京,算算日子恐怕这一二日也到了。”闻人泠挑眉看着她,梁雪儿抿唇笑了笑,道:“听说这位小姐,是南地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庄’掌家大小姐,我孤陋寡闻的,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了……”闻人泠蓦地冷笑了一声。她道:“什么‘天下第一庄’,不过是群乱臣贼子,草寇之流,就是把那少庄主吹上了天去,又是个什么东西?”她神态睥睨地看了梁雪儿一眼,道:“你也是听风就是雨的,没头没脑就信了那起子人的鬼话。”梁雪儿不过是听了旁人之言的随口感慨,听了闻人泠的话,只当是自己以讹传讹了,又不觉有些疑虑。她抿唇微微垂了头,眼角的余光却瞥到宽阔河道之上,有条遮天蔽日般的楼船缓缓而过。她吓了一跳,不由得侧头看过去。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人显然不止她一个,她听见不远处人群里油然的叹声。闻人泠一掌拍在了围栏上,两条细眉都微微竖了起来,喝道:“是谁这样的大胆,敢造这样大的船在宓水上行走?!”那大舟比明珠公主这艘画船大了两、三圈,看上去十分的巍峨壮丽,闻人泠一向掐尖要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对比。有内监站在船头远远地张望,这时候小跑着走了过来,道:“回殿下,看旗语是惠安长公主府的小姐回京的船。”闻人泠脸色微变,旋又冷笑起来,道:“我竟不知道姑母府上有这样的龙舟,接一个外头养的野种,也值得这样的费心。”那内侍却犹豫了一下,梁雪儿竖起了耳朵,听到他低声道:“殿下,长公主殿下派遣迎接的人手早就被送回来了……这是南地天一庄的大木兰舟,亲自送大小姐上京‘尽孝’的。”闻人泠神色骤然间黑了下来。-明珠公主的赏荷会不欢而散。始作俑者楚烟浑然不觉,因为木兰舟体积太大,而帝都周围的水网承载不住这样的大船,索性就在宓水码头上弃舟登了岸。八乘的马车缓缓停在长公主府的门前,等着小厮将大门口的门槛搬开。拉车的马匹通体雪白,体型一般的高大,都是从小精心调养的走马,驭夫勒了缰,就温驯地停下脚步,连一声嘶鸣都不曾发出。门房不由得将这列车马多看了一眼,心里对这位陌生的千金生出些莫名的敬畏。内院的闻人亭得到消息,亲自迎了出来。楚烟在垂花门里下了车,垂首轻/盈地拜了一拜:“长公主殿下。”闻人亭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阿烟。”她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眼中就滴下泪来:“娘的好女儿,怎么还是同娘这样的生分。”微凉的手指扣在了手腕上,楚烟许久不曾与陌生人这样亲近,身形微微绷住,片刻才缓缓平复下来。她看着闻人亭。相比两年前在永州的偶遇,闻人亭的容颜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年轻而明丽,这样落着泪,也只在眼角染了薄薄的红色,点在张扬慑人的眉眼上,倒生出些引人怜惜的脆弱来。无人点醒时,她只觉得这张脸有些面善,而一旦认识到两个人的相似,就能在眼角眉梢找出更多的佐证。楚烟看着她落泪而丝毫不动的眉眼,感受着手腕上那只微微冰冷的手,心里不由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在知道束氏不是她生/母的时候,若说她从来不曾对亲生/母亲有过期待,恐怕是骗人的。即使在后来,在信里已经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在没有见到这一面之前,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一点、隐隐的期待的。哪怕只是客客气气的,彼此相互尊重的相处……谁会希望自己和父母天生就注定疏离、乃至对立呢?楚烟心底一片冰凉,面上却反而挂上了浅浅的笑,叫了一声“阿娘”。闻人亭闻言笑了起来,拭了拭眼角的泪痕,语气欢喜地“哎”了一声,已经握着她的手进了正屋。房中侍女们寂寂垂手站着,有个锦袍男子正站在窗下的长几前头,拿着小喷壶给案上的兰花浇水。听见两人进屋的声音,方才转过身,目光温煦地看过来。他身材颀长,面容俊美,长眉星目,负着手立在地中,就有种芝兰生于庭的气度,让人忍不住心折。只在微微含笑的时候眼角露出一点细纹,提示着他的年龄。闻人亭笑盈盈地唤了声“驸马”,回头对楚烟道:“快来见过你阿耶。”她没有在意楚烟的短暂沉默,拉着她在上首坐了下来,又看向江竟,柔声道:“驸马是不是还在生本宫的气?是本宫对不住阿烟,那时兵荒马乱的,我这个当娘的没用,竟没能护好我们的女儿。”驸马江竟微微一笑,没有应她的话,只是看向楚烟,道:“你阿娘十分的怜惜你,既然回来了,就是家里正经的主子,从前吃的苦,往后都忘了吧。”他长眉微微一轩,又道:“你叫楚烟?家里你这一辈上从水字,待开了祠堂,替你把名字……”楚烟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养育之恩不可忘。”她仰头看着江竟,微微地笑了笑,道:“楚烟这个名字,是养父替我取的。”江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旁的闻人亭却笑了起来,打断了父女二人的对峙,含笑道:“好了,不就是一个名字,既然阿烟喜欢,从什么辈分又有什么关系。”她拍了板道:“阿娘替你做主,回头宗人府錾玉牒,只单加个姓,就叫做江楚烟。”闻人亭开了口,江竟就没有再说话。江楚烟目光在这对夫妻身上一掠而过,掩去了心底骤然升起的怪异之感。江汜和江泌一先一后地进了门。闻人亭笑盈盈地看着江楚烟,道:“阿汜是你的大哥,虽然看上去性子冷淡,但是个面冷心热的孩子,往后倘若遇到什么事,只管同你大哥说就是了。”江楚烟抬起头来,就对上江汜冰冷淡漠的眼。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看过来,江汜眼中神色微微一闪,很快就平息下去。他淡淡地道:“meimei一路舟车辛苦了,既回了家,就早些休息。我外面还有事,不久陪了。”说着仿佛才看到一边的江竟一般,微微点了点头,拂袖出了门。江泌原本紧绷着脸,看到江汜这样不留情面地离席,不由得又露出笑意来。没想到闻人亭回头就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