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竹叶青

    01.竹叶青

    蛇者，龙之末裔。

    无足，通身鳞片，类龙，喜阴冷。若开灵智，则可修炼。五百年蟒，五百年蚺，五百年蛟，五百年螭，五百年虬，千年有角，始为应龙。

    蛇类长寿，或者说没有寿命的限制，只要不被天敌杀害便能一直蜕皮以此永生。可是如果想要修炼成龙，长寿只是其一，另一则是灵智。灵智开启的方法千奇百怪不尽相同，有天生自带灵智，也有巧合之下撞了机缘，更有经历生死大关后突开灵智。

    伊青便属于后者，她本是一条懵懵懂懂的竹叶青，年岁也不长，是一只三年还不到的幼蛇。通体碧玉，栖居在乔木之上，平日里以一些田鼠、鸟类为食。若是运气不好捕捉不到猎物，或是周遭有人类出没，她也能空着肚子存活数月而不死。被逼到极了，她就只好溜进人类部落之中，咬死几只雏鸡饱餐一顿。

    可谁知这些人报复之心如此之强，还聪慧至极，竟然学会了以雄黄粉驱蛇。蛇类天生不喜欢雄黄的刺激性气味，伊青当然也不能例外，前脚刚走出自己的洞xue，后脚便落入人类的陷阱之中。眼看锐利的长矛对着她刺去，危急关头，伊青却如图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通了灵智，她不再是低贱的、被生存欲望催动野兽，而是有了自我和意识，和这群人类一般无二的高级生物。

    本能驱动着她的身体逃离，灵识催动着她的大脑思考。她是谁？她从哪来？她要到哪里去？千百年后的哲学三问此时此刻也同样折磨着新生的伊青。竹叶青盘踞在树枝上，无论怎么冥思苦想也得不到答案，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她像是入定一般思考了整整一年。直到一声嘹亮浑厚，威震四方的龙吟声将她从入定之中唤醒。伊青抬起头向远方看去，百里之外的云层之中，一条白龙正在遨游。

    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伊青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她近乎呆滞地仰望着远处的神龙，瞳孔中闪烁着崇拜和希冀的火苗。挣脱褪下来的旧皮，伊青笔直地朝着天空之中的那道身影爬去。蛇爬行的速度怎么可能追得上一日千里的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可相提并论。偏偏这只白龙受了伤，金色的龙血自伤口处渗出，豆大的血珠如同雨滴一般自云层落下，砸在泥黄的大地之上。落下的瞬间，瞬间泛起一阵惊奇的异香。

    龙乃神兽，龙血蕴含天地精华，等同于天材地宝，对于世界一切生灵来说都是大补。伊青亲眼所见一颗龙血浇灌在普通的冬凌草上，不过一个眨眼之间，这草竟然有了灵识。只不过显然这株小草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被伊青一口吞入肚中。如此灵丹妙药，居然便宜了这么一株笨草，阴险狡诈的伊青肯定不会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来不及细细品味，伊青继续向前。哪怕明知追不上，却倔强的如同逐日的夸父那般追寻着白龙的身影。

    在此期间她多次吸收龙血之中的天地精华，修为大增。然而随着前来争夺龙血的飞禽走兽越来越多，伊青身为一条小蛇，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正犹豫是进还是退的时候，天空突然闪过一道耀眼的金色，伊青身体一僵。她虽然已经有了灵识，但仍然残留着蛇类的本能，第六感告诉她要跑，赶快跑，不然的话——

    可惜为时已晚，伊青还没来得及动身，细长的身体便被一双锐利的爪子贯穿。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威严冷酷的竖瞳此时恐惧地颤抖着，身体更是发软，竟是半点反抗都做不得。

    鹰？还是隼？

    伊青害怕地发抖，内心翻涌着滔天的绝望。这份绝望来自于身后之兽的威压。

    威压，不仅仅是来自天敌，更是皓月之辉对于萤火之虫的强烈威压。

    难道我今日真的就命丧于此了吗？

    伊青不甘心地闭上眼睛，连回头和敌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但她能感觉到身后这个庞然大物在逐渐靠近，似乎是张开了嘴。此时此刻伊青想起了那株先前被她吞下的冬凌草，彼时彼刻已经生出了灵智的她是不是也是这般绝望和无助？自然界弱rou强食的法则原来到了修仙这一步，也没有任何改变。

    优胜劣汰、强者生存。

    血淋淋的真理，可惜现在悔悟已经来不及了。伊青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就在她已经即将要被生吞活剥之时，一望无际的天空之中突然响起一阵嘹亮悠长的鸟鸣。伊青本没有注意到，是刺入身体中的厉爪猛地拔出，强烈的痛感逼得她睁开眼睛，这才注意到那道黑色的身影。

    远观黑色，近看似乎是赤色，羽毛在阳光之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耀眼又神圣。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伊青听见阴狠冰冷的男声，竟是从这个庞然大物口中发出。剪短的八个字，却蕴含了滔天的恨意，像是与那九天之上的玄鸟有什么血海深仇。紧接着，伊青的猜想得到了验证，这头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猛禽就这么扔下了伊青，如同一只离弦的利箭般飞出，竟然直直的朝着玄鸟而去。它似乎是点燃了一般，浑身冒火，光芒四射。不多时便和玄鸟在九天之上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鹬蚌相争，伊青捡回了一条小命。在这灵气四溢，荒兽遍地的中古神州，一条区区数年的竹叶青实在是不值一提。侥幸开了灵智，饮了龙血又如何？没有强健的身体，没有上天下海的法力，依旧是瓮中之鳖，盘中之餐。

    她要变强，要修炼，要化形，要渡劫，要成龙。

    不受束缚，遨游天地的神龙。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修炼的第一步，便是寻得一合适的洞府。要足够安全、隐蔽，还要是风水宝地，这样才能有益于修炼。这样的地方说多也多，泱泱九州，多的是风水宝地；说少也少，风水宝地虽多，可大多都被修炼的同道中人占了去。伊青寻找了数年，最终才在裂缝之中发现一处隐秘的山洞。

    山洞很宽阔，高十数尺，宽百里。走进侧室一看，金光闪闪，珠光宝气，竟是一洞府的金银财宝。若不是此地一丝生物的气息都没有，伊青肯定会认为这是某位道友的巢xue。再往里，伊青突然探到一丝极其浓郁的香气。

    这种味道在她闻到过，和龙血的香味一模一样，是天材地宝之香。

    伊青心里一喜，内心直道自己走了大运，连忙上前。定睛一看，她呆住了，小小的脑袋困惑地歪了歪。

    嗯？

    怎么是一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