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世界之外
柚木最后也不记得他们究竟在床上纠缠了多久。 数据流确实忠实地记录了所有的记忆，但热潮期对Omega而言太消耗体力。他大概记得自己中途补充过一次水分和食物，然后就又陷入了欲望的漩涡。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体验卡的时间已经结束，而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翻看一本书的赤井秀一。 这里看起来是卧室——实际上也是卧室。他大概是睡过去之后被赤井抱去做了清理后带回楼上了。 他稍微有一点动静就被赤井秀一注意到了。 “醒了？”赤井合上书，伸手过来探了探他的体温，“体验卡显示时间已经结束，我之前给你量过体温，读数也正常，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柚木试图翻个身，然后—— “呜！” 他发出一声低哑的哀鸣。 “稍微有点过头。”赤井说，“你后来有点不受控制，我猜是体验卡的影响……很痛吗？” 柚木泪眼汪汪：“……嗯。” “……给你上过药了。”赤井说，“是里面痛吗？” 柚木为了他这样的说法侧过脸。他有点羞耻地小声回答：“不……就是，腰和大腿……” 他好像和赤井胡闹了很长时间。 “……那可能是拉伤。” 柚木呆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手抓住被子，把自己的脑袋盖了起来。 被子之外传来赤井的闷笑声：“不用觉得太羞耻，或者你实在不好意思，想闷一会儿也没关系……我下楼给你找点吃的。嗓子会不舒服吗？” 柚木：“……还好。” 他现在声音有一点哑，这个完全是哭过头的结果。 他感觉床上的重量一轻，是赤井下了床，又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要喝水。” “啊。”赤井隔着被子拍了一下他的小腿，“没问题，我都带上来？” 柚木想说自己下楼吃比较卫生，然后他理智地评估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在被子里捂住通红的脸：“嗯。” ＊ 撇开Omega体验卡的后遗症不说，柚木在这天傍晚终于能勉强从床上坐起来了。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又闻了闻赤井身上的气味：“……啊，没有了。” “你之前说的信息素的味道？” “嗯。”柚木回忆了一下之前通过拟真室拍摄的X光片，“这种性别设定，人的嗅觉会额外增添特别的分辨能力。秀一没有被改变，但我闻到了你的信息素的气味……这意味着我们本身其实也有响应的信息素，只是人类无法分辨。” 他坐在床上想着想着就开始出神，最后还是赤井拍醒他：“在想什么？” “关于人类的身体信息素提取的可能性……”柚木抓抓头发，“感觉像是老师更可能感兴趣的类型，我以前不是专精这样的方向……” 他心不在焉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又侧身过去，趴在赤井的怀里。后者顺手环住他的腰臀，把他往自己这里搂了搂：“怎么？” “……秀一的气味真的很好闻。”柚木说，“我想靠着你。” 赤井秀一失笑。 他用手指抹过柚木的脸颊，然后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现在身体感觉好一点了吗？要靠着是没问题。我这两天也都可以留下来。不过气味……” “现在我已经分辨不出信息素的味道了。”柚木看上去居然还有一点失落，“但——唔，我也不知道？” 他有点困惑、又有点不确定地说：“总觉得这样靠着会很有安全感。会很粘人吗？” “我很喜欢。”赤井轻松地回答，“你想继续留在卧室里，还是去楼下？这边的灯光要暗一点，我猜你想——” “——去楼下。”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于是几分钟后，柚木晃生穿着颇为宽松的家居服，半靠半躺的——窝进了位于客厅的懒人沙发。 这只沙发是萩原买过来的。原话是“坐起来真的很舒服所以就干脆买了送过来了”。陌生的快递员上门的时候降谷零正好在，于是轻松地签收完并把它安置在了客厅的空地上。 腿和臀部还酸胀发疼的时候坐在这里面的感觉很好。他几乎在那里面蜷缩起来，然后赤井盘着腿在懒人沙发边上的地毯上面坐了下来。 后者低头开始查看手机，而前者侧过头，把脸搭在赤井的手臂上，精神放空，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总之，又做了……而且做了很长时间，中间只随便补充了一下水分和食物，所以饶是他自己的恢复力异于常人，现在也还能轻易地认知到身体内侧的肠rou还红肿着的状态。 ——但这部分是他自己的意志。他很清楚这一点。并不是因为赤井想要而他顺从着想让这个人开心。 奇妙的情感涌上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鼻子发酸。 “……我、很喜欢秀一。” 他情不自禁地这么说。 赤井没立刻回答。他抬起手撩起一点柚木的刘海，耐心地等待他继续。 “……从最开始到现在。秀一……是我和这个世界认识后接触到的第一个人。”柚木轻轻地说，“我猜这其中可能也有一点雏鸟情节。但秀一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我——不想丢掉依赖你的我自己。” “我、有一点想清楚了。”他小声说，“我可能确实有一点在投影你们，从你们身上学习。但有些东西留下来也很好。而且我有——”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有一点羞愧，而赤井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五个恋人。如果我太偏向谁，其他人一定会提醒我。所以我只要——在自己觉得不对的时候停下来，剩下的时候，你们可以帮到我，对吗？” 赤井为了他的问题失笑。 “我也不确定。”他坦诚地回答，“你是我第一个遇到的这样的案例。但我确实也认识了诸伏君和降谷君，撇开大家的立场问题，我相信他们也愿意在这方面全力帮助你。” 而柚木突然仰起头，认真地问：“秀一在看我的时候，也会看到别人带来的影响吗？” 赤井：“啊，会。很明显。不如说除开我自己刻印上去的东西，其他的部分都看起来非常鲜明……不过那是你想留下来的东西，对吗？” 柚木安静了片刻。 “嗯。”他低声说，“我可能还会清除掉一部分。但总会有很多东西留下来。我——并不像是正常人那样——” 一个亲吻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湿润的、温柔的。赤井的性格总是很炽热而猛烈，但他也会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没有掠夺性、而带着安抚的亲吻抚慰自己的恋人。 “这是我喜欢你的地方。”赤井抚摸着他的头发，“或许确实很异常。但这更显得你的勇气和努力格外了不起。从最一开始，我就被你吸引住了……而我现在只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就仿佛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仰起头，因为亲吻而自然而然的眼神湿润起来的柚木晃生睁大了眼睛。 ——脸颊开始发热。 不受控制的，他感觉到那份有点酸胀的心情全然被甜蜜所侵蚀。被这样突然而然地告白所袭击，柚木几乎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快过头了。 这样喜悦、这样愉快。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就像是错位的齿轮突然卡入合适的位置，发出的小声的“咔哒”声。 “啊。”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侵袭了他的头脑。哪怕已经在学着不要用数据来定义自己的恋慕心情，他的情绪也还是确实地被区分为几个阶段。 而在这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这就是……好感度到达70的感觉。” ＊ 和柚木的心情同步的，赤井秀一手机上显示出来的好感度也到了70。 “70。”赤井随意地说，“我记得你当初没说过好感度到70是什么程度。” 柚木把脸埋在他的手臂上。 “……之前说过60的好感度是……愿意和你们出门的程度。但实际上没有实践过——” “因为你在拟真室里的反应很严重。”赤井平静地回答，“我之前也和……诸伏君和降谷君讨论过你的情况。你对自己的评估应该是准确的。这就很奇怪。” “……那个程度来说，出去也不是不可以。”柚木低声回答，“但我会很害怕。” 赤井：“……你是以、自己被强迫为前提做的评判。” “……也不完全算。”柚木轻声说，“我——会因为依赖而做出玩家需要的反应，我猜是这样。但70或许不太一样。” “你会愿意出去？” “——不应该这么说。”柚木抬起头，他望着赤井的眼神带着点依恋，“确切地说，我开始……觉得我的家并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的身边对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然后他又有点苦恼地晃了一下脑袋：“但——嗯，我现在有……不止一个玩家，所以我现在的情绪并不完全是这样。这有点难说清楚。我……不太理解这些感觉。我只知道——如果秀一现在想把我带出门，我可以……试试？” “你还会害怕，对吗？” 柚木下意识地点点头：“我……有一点生理上的恐惧。我在家里太久了。但……嗯——如果现在秀一想带我出门。我应该能——尽快适应下来。” 赤井秀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先在拟真室里再适应一下吧。” 柚木的感情变化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有勇气去外界当然也是件好事——但不能是现在。组织目前对他的认知是无法离开家门的重度社交恐惧症，如果不慎被发现了些什么，那柚木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事涉他在意的人，他不会赌那万分之一的几率。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他轻轻拍了一下柚木的脑袋，“你有更喜欢我一点。” “……因为是秀一嘛。”柚木下意识地回答，“是因为秀一太好了，所以我才会——” 他被从懒人沙发上抱起来，然后捕捉住嘴唇。 ——这是一个温柔而热情的亲吻。 ＊ 赤井秀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告别离开。 这个时候柚木的身体已经恢复好，而后者无法确定那份情趣转盘中转出来的道具能存在多久，因此必须尽快去使用掉这个天赐的机会。 而柚木晃生原本还有些依依不舍，但在赤井离开后，他就想起来了诸伏高明。 “……也对，秀一那边的事情不处理完，景光君是不可能把高明先生的信息暴露给他的。” ——要是那些犯罪分子可以被全部抓住就好了。 ——要是他能、以他个人的能力做一点什么就好了。 在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柚木晃生自己也有些惊奇。他以前绝不会想到这样听起来又冒进又突然的选项，但这或许是人类会有的——保护自己的恋人的想法。 ——如果我能够独自出门就好了。 一点奇妙的心情涌上来。 ——这样的话，我把自己推入网络的世界……在松尾说的那个人工智能出现之前，数据世界里不会有人能抵抗我的侵入。我可以轻松拿到秀一、零君和景光君需要的东西。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在做出一个选择。 ＊ 在这一天的晚上，柚木晃生独自一个人沉浸入梦境之中。 熟悉的场景卡，熟悉的恋人。他把衣服穿好，又把诸伏高明身上的镣铐解开。 而诸伏高明望着看起来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的柚木，温和地询问：“柚木——你看起来需要什么帮助。” “……嗯。”柚木揪着他的衣角，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有点害怕，但还是逼迫自己仰起头，认真地请求，“我想……试试看，外面的世界。” 并不是“我总要学会出去”这样带着点被迫心理的念头，而是真正出于自己的意志而做下的决定。 带着点胆怯、带着点畏惧的——甚至在说出口的时候声音也带了点颤抖。对于柚木晃生而言，突破自我实在是一件又可怕又困难的事情。 但他想这样做。 他甚至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只是某个概念持续不断地停留在他的心里，告诉他一定要去尝试、要抓住一切的机会…… ——而这张结局卡的位置是拟真室，是很合适的地方；高明先生对他来说这样重要、是他可以依赖的对象。 他投过来的眼神带着信赖和祈求，而被注视着的长野县警失笑。 他设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但他并不想逼迫柚木晃生。或许能正常地和外界交流才是心理健康的表现，可一个人的选择总应该交由他自身来做。 所以，哪怕诸伏高明希望能在这件事上帮到柚木晃生、哪怕他试探过几次觉得柚木可以慢慢地尝试……他也没有去推进这个选项。 ——柚木晃生是个人类。当然，他有些特别……但诸伏高明会确保他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很高兴。”他愉快地说，低下头时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鼓励，“你愿意做出这个努力，以及，你愿意在这件事上依赖我。”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温和地建议。 “我们先从开放式的阳台开始尝试？” ＊ 柚木晃生不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开放式阳台。但在这个时候，他不记得自己和赤井秀一相处的一切经历。 所以他带着点犹疑地抓着诸伏高明的手，以有些谨慎的目光打量着视觉中被一点点改变的房间。 是二层楼的公寓，阳台的围栏外侧没有墙体和玻璃窗，是可以轻松探出头去的结构设计。 诸伏高明模拟了夜晚的状态。温柔的月光从斜角的位置洒落下来，而柚木发现自己和诸伏高明站在阳台内侧的客厅里，只要拉开玻璃移门，就能走到有室外空气的地方。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起来，身体也沉重起来。拖鞋底下像是突然被涂抹了强力胶水，连轻轻地挪动一下都很困难。柚木忍不住更用力地抓住诸伏高明，仿佛期望他能推自己一把——但他的恋人只是温和地注视着他、耐心地等待着他。 ——那是外面的世界。哪怕是虚假的……那也是、接近室外的地方。 玻璃的移门宛如怪兽的巨口。只要通过这里，危险就会无所不在。安全的世界、危险的世界——就像是一条可怕的分割线，他不敢主动向前。 “高明先生……” 脱口喊出来的时候，柚木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甚至在发抖。 但喊出来称呼的同时，他突然就感觉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这样喊我吧。 诸伏高明曾经这样说过。而他也逐渐养成了习惯。这个称呼听起来有些拘谨，但——他很喜欢、诸伏高明也很喜欢。每次喊出来都仿佛口齿间含着温柔的情意，简单的称谓成为了可以传达各种意思的通关密码。 而现在也一样。 ——就像是从这个称呼中汲取到了力量一样。他突然又站直了身体。 这是很简单的动作。诸伏高明模拟出来的房间的玻璃移门是侧拉式的，只需要抓住门把手向侧面稍微用一点力，通往阳台的道路就呈现出来。 ——而与此同时，被模拟出来的、微热的空气吹拂在柚木的脸上。 他发了三秒钟的呆，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一步。 ——然后是又一步。 恐惧和期待并行，他的心脏跳动得这样快速，几乎像是身体尖叫着想要他停下来。 但他还是慢慢地走到了阳台门口，然后—— 肺部的空气仿佛在这个时候被抽干了，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屏住呼吸的状态。 ——微醺的、温暖的空气。 是夏季的夜晚，是宁静的夜空。 跨出去的那条腿发软，然后弯曲——柚木感觉支撑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在远离，某种眩晕开始袭击他的大脑——他颤抖着呼吸、呼吸、呼吸…… 然后一双手臂把他揽入怀抱中。 “柚木君。”诸伏高明的声音沉稳而可靠，“你在过呼吸。” “……” 柚木晃生没有回答。 他有些恍惚地意识到诸伏高明的声音听起来那样遥远，仿佛带着点奇怪的回声一样遥远——而他的指尖、手掌并脚和小腿都在发麻。 ……二氧化碳的浓度太低了。 ——他正处于、呼吸性碱中毒的状况——需要—— 一只塑料袋被盖在他的嘴唇上。 柚木剧烈地喘息着。他的手和脚都还在发麻，但诸伏高明牢牢地控制住了他。口腔和鼻腔排出的二氧化碳被重新摄入体内，他近乎空茫地感受着这——新奇……又或者说，久违了的过度换气症状。 ——外面真的很可怕。 身体在喃喃地叙述着这一点。 这是梦境、这是场景卡内。这不是他的身体……但这是他的意识。 哪怕是普通人、闭塞了太久也会对外界产生恐惧之心——而柚木甚至还有这样严重的心理病症。 他的恐惧这样正常，他想要退缩也理所当然。 属于非人类的部分非常迅速地确认了他应该做的事情——既然感到恐惧、既然身体产生了反应，他就应该退却。 但很奇怪的，身体违背了意志。 柚木甚至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的行动。但他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诸伏高明身上的衣服，又颤抖着、踉跄着往外面走了半步。 ＊ 诸伏高明能感觉到柚木晃生在发抖。 恐惧、应激……第一次过呼吸过去之后，他的恋人几乎瘫软在了他的怀里——但在片刻之后，那双有些空茫的眼睛里有闪烁起一点光彩。 然后柚木晃生又往外走出去了半步。 诸伏高明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用手臂环住这次腿软得完全站不住的柚木晃生，静静地等待他自己适应过来。 拟真室完美地模拟出了他记忆中的景象。夏日的夜晚，长野的阳台上能听到虫儿鸣叫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的，听不出来是趴在阳台外的树上、还是更远的街道绿化中。 柚木晃生仿佛这半步跨出去之后连大脑都不会运转了。他呆呆地靠在诸伏高明的怀里，甚至意识不到过去了多少时间。 然后，最先回来的感官是听觉。 轻柔的风吹过、带来虫叫的声音，树叶沙沙地响动着，时不时有一两声清脆的鸟叫。 然后是触觉和嗅觉。 他混乱地摸索着诸伏高明的衣服，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诸伏高明的身上那样、又仰起头。 ——在这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眼前朦胧的那一层纱被掀开了。 月光温柔而皎洁地笼罩下来，他几乎以为自己面前的诸伏高明在发光。 他牵动了一下嘴角，像是想要笑，但只发出一声带着点抽噎的、含混的声音。 “别害怕。”他听到诸伏高明沉静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在。” 然后他突然就找回了自己的声带。 “……高明先生。” 第一声叫出来之后，喉咙也变得顺畅许多。柚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一遍又一遍地叫这个称呼……而诸伏高明的手环在他的背后，轻轻地拍打、抚摸他的脊背，让自己怀里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柚木晃生才终于彻底地冷静下来。 他被诸伏高明抱在怀里，只能稍微转动脑袋看看周围的东西。阳台之外的景色就是街道，这倒没什么可怕的，但仰起头能看到天空对他来说也就是有些吓人的感觉。所以他只瞥了一眼，就又把眼神收了回来。 ……好没用啊，柚木晃生。 然而在忍不住自我贬低的时候，诸伏高明仿佛察觉了他的心思那样，侧过头，将一个温柔的亲吻印在他的脸颊上。 “做得很好。”他的恋人温和地称赞他，“柚木君第一次这样尝试——非常了不起，做得很好。” “……真的吗？” 柚木小声确认。 “是。”诸伏高明的声音沉稳而肯定，“很好。” 他这么说，柚木晃生轻易地就相信了。 ——那真是太好了。 ——我有迈出第一步……做得很好。 ——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