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这么热情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一年一度军校联谊的日子。 “明洛奇，今年军校活动你代我去吧。” “是！” “少将……”副官有话要说，哈伊尔眼神示意他讲，副官犹犹豫豫道：“今年军校联谊由第九军校主持，您不去的话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哈伊尔对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很是不悦。 明洛奇见了，小声提醒道：“少将，莫里斯少将上个月调第九军校了。” 哈伊尔微怔，第九军校？ 一个年年吊车尾，最没存在感也最不受重视的边境军校出现在他记忆里。 “他什么时候走的？” “上月九号。” “哦。”哈伊尔关了端脑，一时有些出神。 去年，他将肖矢给他的证据尽数上呈给了军纪委。军纪委由推翻前政府的总统直辖，得到这份证据自然没有留情，严查之下，彻底铲除了前政府留下的最大隐藏势力——联邦三大上将之一，维尔维特上将，也就是莫里斯的父亲，他的直属上司。 维尔维特上将交出兵权，免了牢狱之灾，莫里斯也深受牵连，被剥夺了军职军权，保留了军衔和在军校的职位。 只是没想到，现在他连首都星都留不下了。 哈伊尔有些怅然，政治斗争虽无情，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当他看到那些证据，知晓对异形斩草除根的命令只是为了毁灭证据时，愤怒、失望以及责任和纪律，无一不迫使哈伊尔揪出这只黑手，正风肃纪。 最主要的，是他害了那个人…… 副官辨不清他此时所思所念之人是谁，谈到莫里斯，就以为哈伊尔情绪不对是因为他昔日好友不辞而别，于是替莫里斯解释道： “少将，莫里斯少将走时来找过你，他说他欠您一句道歉，还说他会帮您找到她的。” 这个她，不用说也知道指的是谁。 哈伊尔身体一顿，幽深冷冽的眸光顿时爬上一抹雾气，眼角有些红，他抿紧的唇线发白，仿佛在克制些什么。 副官见了不知该如何形容，是涩，是痛，又是愤怒。 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揣测错了上司的心思。 原来他怅然的，思念的，一直都是那个人。 时间仿佛回到了哈伊尔晕倒的那一刻，飞船上的部下惊慌失措，悲痛欲绝，每个人都以为他在基因契约的牵制下，回天乏术，必死无疑。 然而，三天后，他醒了过来。 被标记的Omega在Alpha死了之后还能活，这已不是奇迹，而是神迹了！ 不过万幸，他的少将还活着…… 副官如是想着，看了眼哈伊尔，闭嘴不再提莫里斯的事。 哈伊尔的幸存让他的部下感到万幸和震惊，流放营之人则大为振奋，哈伊尔没有死，那他们的首领就一定还活着！ 星舰，飞船，踏遍了晴海星云！ 每一个星球，无论能否生存；每一块陨石，无论能否容人；只要有立锥之地，只要哈伊尔还活着一日，他们都绝不放弃！ 没有人能怀疑基因的羁绊，没有人会质疑标记会无效。 毕竟，没有人能想到，他跟她并非同一物种，没有基因契约，只有生殖隔离…… 但是哈伊尔知道呀，可他却从不阻止，他不愿打破他们的希望，也给自己存了一点念想。 乃至，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似乎都在为了他，念着她，寻找她…… “我知道了。” 他跟莫里斯的关系旁人尽知，此次他若不去，闲言碎语少不了，副官担心这，显然是忘了他从不在乎这些。 哈伊尔慢慢呼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将闷在心里的那团棉花吐出来，“就这样吧，明洛奇，你同纳克萨一起去。” “是！” 哈伊尔抬手做了个退下的动作，明洛奇立刻敬礼告退。 “滴滴——”副官端脑响了下，他看了内容，心一提，禀报道：“少将，军纪委的人来了。” 军纪委？他们来做什么？ 哈伊尔眉头微蹙，“让他们进来。” “是！”副官亲自去接。 “少将！” “少将！” 跟军纪委一起进来的，还有菲尔斯。 一看菲尔斯难看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军纪委是冲他来的。 军纪委调查违纪违规等不法之事，必须三人同行，一人审问，一人记录，一人监督，这是铁律。 可军纪委这次只来了两人，哈伊尔仿佛知道是什么原因，“坐吧。”他抬了抬眼皮，示意二人落座。 二人颔首致谢，其中一人落座之前给他呈了份纸质调查报告。 哈伊尔翻看了一下，随手将报告扔在桌上，“菲尔斯，这份报告内容是否属实？” 他问调查对象调查他的报告是否属实，是例行询问，也是不信任。 敏感的军纪委二人似是有些尴尬，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他们虽是总统直辖，可毕竟是军部的人。总统轮流转，将军可不会。 哈伊尔检举维尔维特上将，铲除前政府势力，不论是否是他本意，都助了总统和现政府一大臂力。 此事恰好证明他是个刚正不阿不愿站队的人，即便他生父是联邦议长与总统有些龃龉，总统仍有意推他为新的上将。 所以哈伊尔不仅是联邦政界的新星，也是军部最炙手可热的上将候选人，军纪委是要在他手下讨饭吃的，谁也不愿在一些小事上得罪他，即便查到他的亲弟弟有违规行为，也只派了两人前来提醒。 只不过没想到，对方似乎并不领情。 在菲尔斯回了声“是”之后，哈伊尔直接停了他职，处分之果断，让军纪委二人都不由帮腔： “少将，菲尔斯上校只是采购军需时有不合规行为……”不至于处罚这么重吧。 “采购来源不明的军需，我没毙了他都算轻的！” 军纪委二人被哈伊尔冷酷的语气吓了一跳，这传闻中的冷血“屠夫”，竟真如他人所传那般，不近人情又刚正不阿。 看来他们此举是马屁拍在了马蹄上，难怪他不信任他们。 军纪委二人顿时坐立难安，他们只是想卖个人情，若是哈伊尔给他们扣一个徇私的帽子，那就真是弄巧成拙了！ “少将，这批治疗舱质优价廉，我只是采购了几台测试，没想到会被人举报到军纪委……” 军纪委：“……” 听菲尔斯这么说，这故事脉络瞬间清晰起来——军纪委接到举报，调查属实后打算借机卖哈伊尔一个人情，然后哈伊尔并不领情，铁面无私直接处罚了菲尔斯。 若菲尔斯所言属实，他只是采购了几台用于测试，军纪委和哈伊尔的反应都有些小题大做了。 即便他的做法的确有不合规之处。 军纪委二人偷偷瞟了眼哈伊尔，心道：哈伊尔少将如日中天，眼红之人不少，别人抓不到他的把柄从他身边人入手也是正常。 对方举报，他们接了就急切跑来卖人情，着实难看了些，难怪少将不信任他们。从重处罚，也是不给旁人留把柄。 想到这二人再也坐不住，灰溜溜告辞。 等他们走后，哈伊尔问菲尔斯：“这治疗舱你是从哪里采的？” “黑市。” 黑市？ 哈伊尔看着上面的logo，才发现这是个缩写，“启明星”的缩写。 他一想到这三字，心跳不由漏了一拍，“菲尔斯，你去查查这家生产商。” 他古井无波的脸色终于有了些波动，菲尔斯立刻道了声好，“我回去先问问陈远。” 临走，他说，“哥，母亲让你今日回家里吃晚饭。” 哈伊尔脸色又恢复平时的冷淡。 菲尔斯不知他哥为什么突然就跟母亲的关系僵了起来，“哥，你是在生母亲的气吗？” 他这个问题问得哈伊尔愣了一瞬，他不由想到那个义无反顾躺进交换舱的人。 她与他母亲之间，似乎有着不让他知道的秘密。 她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她不会有事。 她向来算无遗策，拿捏人心，他不得不相信她，这可能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直到，直到她葬身火海，魂归宇宙…… 他醒来后，他的Omega生母主动向他提及了他们之间的秘密： ——哈伊尔，你还活着她就没有死，你不要太过难过，我相信你会找到她，我也相信她那么聪明的人不会有事。 ——母亲，我没有难过…… ——哈伊尔，你也信她没有死吗？也是，你们都那么聪明，一定是有计划的对吧？哈伊尔，你脸色太难看了，藐藐是没把计划告诉你吗？肖矢先生走后她来找过我，问我对换魂实验了解多少，她实在聪明，我也不好再瞒她。阿爸的研究并未回避我，他甚至会主动告诉我他的猜想和结果，所以我告诉了她换魂实验的可行性和成功率。人有老壮之分，灵魂自然也有强弱之别，新能胜旧，弱不能胜强，所以我告诉她，纵使换魂实验可行，对于那些想以此求长生的老态残魂，成功率应该不高。 ——所以她是在赌吗？ ——什么？抱歉哈伊尔，我没听清。 ——没事。 ——真的吗哈伊尔，你看起来有些生气，是我说错话了吗？ 生气吗？生谁的气？ 气他母亲还是气陆藐？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自以为运筹帷幄万无一失，以身作饵想一石二鸟，却不曾想她想石的一只鸟，最终的目的竟是要跟她同归于尽！ “哥？” 哈伊尔回神，垂眸，“我知道了，今日就不去了，你先回去吧。” 是夜，哈伊尔走的迟，他既不坐飞艇，也不让亲卫跟随，一个人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他听到一点微弱的动静，他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一只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的煤球，从草丛里颤颤巍巍走到了他的脚边。 噬元兽？！ 哈伊尔提溜着它的脖子，与它四目相对，“是你吗？”他问。 那只黑煤球躲进纳克萨的飞船，跟他们一起回了首都星，只不过一下飞船它就溜了，一直到今天才出现。 “你看着比以前瘦了，真丑。” “看来你这一年都没吃过人。”这一年，他从未接到过有异形生物吃人的相关报告，“饿成这丑样子都不食人，倒是个好怪物。” 他将黑煤球放在地上，“那你跟我走吧。” 黑煤球转身欲溜，刚做了个弹跳的姿势，就被某些人扼住了后颈皮。 “这么热情，那我勉为其难地抱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