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有杂质的关心

    以前因为身为Beta，林楠笙总是或多或少对身边的A有点偏见，事实也大多证明他的偏见是对的，所以虽然跟沈巍同为六号楼的负责人，他跟沈巍并不怎么对盘，很微妙地，这么短的时间里，两人变得和谐如相交多年。

    平权说至今日，能付诸于自身实践的又有几个？在受到不公对待时，内心深处里又怎会不埋怨？林楠笙思绪复杂，当有一天他真的成为了Alpha，整个房间里都散溢着一时浓郁一时又稀薄的属于他作为一个Alpha的味道，前途会更加光明吗？那是不是意味着过往的那些努力，显得愈发可笑？

    沈巍伸出手指，轻柔地拭去他眼角的一点湿意，“你这样，会让我产生之前训练结果超标是仪器出错的疑惑。”

    林楠笙启唇一笑，“我发现你安慰人的时候，特别另辟蹊径。”

    沈巍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不需要安慰，你一直很优秀，跟性别无关。”

    林楠笙睨了他一眼，嘴角却上扬了一个弧度，“你弄完没有，还要多久？咳，我不想被他误会。”

    沈巍噎了一下，算了算了，自己是拿国家和学校双份补贴的，都是工作，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六七分钟后，沈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慢慢从床沿站起身，身上衣服几乎湿透了，想靠一会儿又不想在别人宿舍墙上留下痕迹，缓了缓，对还算清醒的林楠笙点点头，“他们应该会带你去做检查。”他想了想，第一天当A林楠笙或许会考虑不到那么多，压低了声音，“信息素采样是自愿的，除非是对方级别很高，你本就是军队特派深造，应该是接触过的，自己掂量吧。”

    沈巍略扶了一把门，半回头，“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位医生，可以帮你们测匹配度。”

    林楠笙撑着坐起来，“谢谢你，沈巍。要不要让你那个小室友来接你？”

    沈巍还没答话，门把手刚拧了一半，就被从外面猛地推开，他稍滞地往后退开，那力道险些没给他拍墙上。

    何非风一样刮了进去。

    见沈巍出来，宫铁心立时迎上去，“要给你提供地方吗？”

    沈巍看了眼跟着宫铁心进来的有学校的人，还有一些来自校外或熟或陌生的面孔，一共八个人。他拉着宫铁心一只手让到角落，“你怎么汇报的，怎么……西三军也有人来？”龙城并不在西三军区范围内。

    “我不知道，要派人送你回去吗？”

    沈巍摆摆手，“我没事，你在这儿盯着点儿，我回宿舍了，有事打电话。”

    宫铁心转身目送他一步步走出宿舍门，沈巍说没事，他也只好信了。

    沈巍拢了拢风衣外套，掩去底下的味道，挑僻静无人的路绕回宿舍楼下花了二十分钟。

    突然他脚步顿了顿，不远处门禁外站着一团身影，许是下来得急穿得少，在夜风里冷得抱着手臂跳脚，瞧着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沈巍嘴角情不自禁地一弯，走过去用风衣将人包住，一身汗被吹了一路又虚脱又麻木的身体似乎有了点温度，连声音也透着低哑的柔暖，“等我？”

    “诶？”吴邪被沈巍这过于亲密的举动小小地惊吓到了，下意识要挣脱，发现被压在两人之间的指背触到的温度格外凉，他抬了抬头看清沈巍的脸，瞧出疲惫来，眉头一皱，“你是去跑了马拉松吗累成这样？”

    沈巍轻摇头，“走吧，上去，外面冷。”

    吴邪只经过了很短暂的纠结，就心安理得地靠着沈巍，还伸手在风衣里绕上沈巍的腰半扶着，“走吧。”

    沈巍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在楼下等自己，吴邪也没问沈巍做什么去了。

    两人回到宿舍，吴邪问沈巍要不要去洗澡，沈巍其实已经不太想动，但身上残留着信息素，不得不洗。沈巍扶了抚额头，闭了会儿眼睛，走向卧室。

    “要不你直接去洗吧，我帮你拿睡衣。哦那个我醒了看到外面灯开着你不在，不是故意开你衣柜的。”

    沈巍轻声说，“没事，你去拿吧，谢谢。”

    吴邪张着口，没说出什么来，看着沈巍的背影，想着自己不会还要提供洗澡服务吧？这是去打了群架？也不致于啊，Alpha打群架用信息素压制不就好了，也没看出沈巍有受伤的迹象。

    沈巍尽量自然地挪进浴室，打开头顶的花洒，凉水一激，他也没管这么多，等待着水变得温热，闷头闷脑地打下来，他连衣服都没脱，三层衣服贴在身上，变得有些重。他把头支在面前的瓷砖墙上，那个无形的漩涡若隐若现，要将他脱力的身躯拽下去。

    回忆，无力，消化信息素持续的钝痛，他不知道哪个才是那只自漩涡里伸出来抓他的手。

    “叩叩叩——”吴邪敲了第三遍，里面也没有人开门，手握上门把手，正想试试看有没有锁，门从里面打开了一道缝，一只还裹着衣服湿漉漉的手伸出来。

    吴邪手里拿着衣服的手一缩，“你怎么洗澡不脱衣服？脱不动？”他说着顿时一张脸皱了起来，想往里推门，没推动。

    沈巍在门缝里露了半张脸，头发湿漉漉地软塌下去，镜片上又是水汽又是水珠，脸上也有水滑落，看起来有些狼狈。

    吴邪不知何故心尖尖颤着疼了一下，“你都这样儿了还逞什么能？”吴邪说着就按上沈巍小臂把他往里推了推，身子挤进去，抬手把干净衣服放好，拉着沈巍侧转身掩上了门，“来，今天小爷我舍命陪君子了，我帮你脱。”他将手伸过去，还没碰到沈巍身上的湿衣，沈巍就往后一退。

    “你……我很快就会分化成Alpha的，而且都是男Alpha，我都不介意，你这么矜持做什么？”

    沈巍喉结一滚，“我自己脱，你出去吧，好好睡觉，不用管我了。”

    “诶我还偏不出去了，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能犟过我吴邪的，你好好待着别动。”

    沈巍有点烦躁，实在不想跟他拌嘴。

    吴邪伸手就去剥他贴住的风衣外套。

    沈巍挥开那只手，语声严厉，“我说了，我自己来，你出去。”沈巍声音并不大，但吴邪突然有点委屈还有点生气，好心当驴肝肺，嘟嘟嘴，“出去就出去。”

    吴邪走出来，将门用力关上，气呼呼地回头瞪了一眼，还是放不下心，悄摸地靠过去耳朵贴门上，可只能听见水声，听了一会儿没结果，只好挪着步子回了自己卧室，把门虚掩上以便听动静，事实是沈巍出来的时候他在被窝里已经困睡着了，晚上站楼下吹了足有二十几分钟，人也不太舒服。

    沈巍带着一身热气，先去关掉了台灯，拿上桌上的手机，路过吴邪卧室时往里看了一眼。吴邪把毯子裹成一团，一只脚露在外面。他牙关一紧，犹豫了几秒，轻推门走进去，把吴邪那只脚塞回去，帮他掖了掖毯子角，又无声地走了出去，把门轻轻带上了。

    回到卧室，沈巍看了看手机，宫铁心那边打了一个电话，也许知道他没空接，改发了条信息问他情况，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四点了，还是回了一句，“没事，休息几天。”两秒后他把后面四个字给删掉了，发了句“没事，睡了”。他缓缓躺回床上，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在宫铁心那个电话下面，是13个未接来电，来自吴邪。晚上他刚刚说过，会尽量让吴邪随时都能联系到他。这样没有杂质的关心，让他猝不及防，甚至有些……害怕。

    沈巍躺了一会儿，把静音模式关掉，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缓慢地坐起来给自己拉上了毯子。

    另一边的Alpha五号楼1111宿舍，何非追出来，在走廊上跑了一段，“林楠笙！”

    林楠笙脚步一顿，向旁边的长官请示之后，转身望过去，两相对望片刻，林楠笙露出一个“我会没事”的笑容。

    何非站直脊背，眼中原本的锋利迅速柔软下去，“我等你。”

    林楠笙嘴角笑意扩大，眼中盈盈亮光升起来，如秋水翻波，“好。”

    两人又对望片刻，林楠笙没再说话，转身跟他们走了。

    何非独自站在熄掉了灯的走廊里，僵硬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两次都没抽出来，他不知道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他手指微颤着，拿出了一根烟，最终只是攥在手心里捏得变了形。

    他一拳头砸在墙上，疼痛过了一会儿才漫出来。

    早上沈巍醒得比平时晚了些，看了眼表，快到八点，他躺了一会儿起得床来，收拾好床铺去洗漱，回房间穿戴整齐，把要机洗的衣服收拢放进洗衣机里。他略微犹豫，还是决定去问问吴邪有没有要洗的衣服，而且他记得上午十点新生要开大会，该起来了。

    敲了敲门，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开门一看，吴邪果然还睡着，沈巍走过去轻拍拍吴邪肩膀，“吴邪。”

    吴邪小幅度地动了动，发出点难受的嘟哝，听不出说的什么。

    沈巍仔细看他的脸，两颊格外红润，他伸手一探吴邪额头，微松了口气，不太烫，“吴邪。”他又唤了一声。

    吴邪迷迷糊糊半睁眸子，挥了挥手，“胖子别吵。”语声带着点小奶音，也许受凉了还有点鼻音，说完他就颇不耐烦地翻身继续睡。

    沈巍有点懵，他爸是Beta，而且小时候就过世了，生命里上次出现这么娇软的人还是……他弟弟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