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坠
吊坠
“当然可以啦。” 钱薇薇把手放在meimei的腰上使坏挠痒痒，逗的她哈哈笑。 “不仅是你要当mama的花童，我也要当花童。”钱薇薇开心地说。 “真的吗？” “当然！还记得mama在暑假给我们一人买了一套旗袍吗？那一件就是在婚礼上穿的。” meimei咧开了嘴笑，兴高采烈起来，“太好咯太好咯！jiejie跟我一起看着mama结婚，jiejie陪我一起当花童！” 车里的气氛一下就被这一大一小渲染得热闹起来。 “薇薇，mama那天可能会请很多人过来，会有一些是你都不认识的长辈，我答应过meimei，她可以带朋友过来，你也可以邀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呀。” 钱薇薇反手指了指自己说:“我吗？我可以带朋友过来吗？” “当然可以，婚礼只是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重要的是大家可以在一起聚聚，相互认识认识，mama记得薇薇是有很多朋友的。” 钱薇薇脸微微发红，百无聊赖玩着meimei的书包带子，一直卷一直卷，“哪有那么多啊，凑够一桌都够呛。” “那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meimei的朋友坐一桌，jiejie的朋友也坐一桌，好不好。”钱妈兴奋地说。 meimei乐得直拍手，“好哦！好哦！” 车子缓缓驶入主干道，夜色垂幕，拥挤车潮的霓虹汇成一条条红色的丝带，点缀着这个城市的一角。 ****** 林远森回到家已经接近六点了，他将书包放下，径直走向客厅。 “外婆，外公他还没有回来吗？” 老人家还在水池择菜，闻言抬头说:“估计是在小区陪人下棋，又忘了时间。” 林远森“哦”了一声，随即走到玄关处换鞋。 “外婆，我先出去一趟。” 话落，风一样开门出去。 林远森果不其然在小区的健身场地找到陪人下棋的外公。 知道他下棋的习惯，林远森到了之后也只是静静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 天色越变越暗，视线不清，等到小区周围的照明灯都亮了，棋局才罢休。 老人将棋子全部收拢，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种隐隐的兴奋。 “这可不是我让着你啊，是你偏要和我下的。” “大意、大意了，老齐再来一局，再来一局。”对面的人嚷嚷着。 老人摇摇头，摆摆手，“不来了，我外孙来找我了，明天吧，还是老地方见。”说完，起身朝林远森走去。 “走吧，一起回家。”老人拍了拍林远森宽厚的后背，感叹道:“不知不觉阿森都长这么高了，要是华芬还在的话……”说完又深深叹一口气。 林远森走在老人身边一直没说话。 等到两人走进单元楼门口，林远森才忍不住问:“外公，小时候您教我握笔时写的字还在吗？” “字?你指说字帖吗？” 林远森郑重地点点头，黝黑的眼中发亮。 “哎，那些在搬家的时候都弄丢了，我记得全放在一个木箱子里，笔啊纸啊都是你外婆帮忙收拾的。”老人一脸怜惜，说完又疑惑地问:“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林远森早有准备，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发现自己最近的字写得很糟糕，退步很大，所以就想着拿您的字重新临摹。” 正说着，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林远森按向了九层的按钮。 老人意外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的字吗？小时候让你陪着一起练字你还不愿意……” 电梯里密不透风，林远森解开校服领口最上面的扣子，企图缓解突然来的燥意。 “您再给我写几副吧。” “好小子，第一次看你这么主动托我办一件事，那我就今晚加加班，给你写几副。” …… 晚饭过后，林远森端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是一本数学习题册。 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十分钟，他还一道题都没有解。 良久，他挫败地丢下笔，将椅子后移，俯身拉开书桌左侧的第二个抽屉，从一个丝绒小盒里面拿出了一条银白色的吊坠，将它小心翼翼放在手心。 那是条精美的人像吊坠，吊坠中间的椭圆形小盒上绘满了栩栩如生的繁复花纹，小盒的四周金属镂空，用鎏金点缀，工艺精美。 打开小盒的卡扣，一张小女孩对着镜头笑的褪色老照片显露了出来。 照片上的小女孩，林远森不认识。 这是一年前，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在邻市海滩边和小姨一家度假时捡到的。 林远森找了很久，问了很多人，都说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所以一年多来，他便一直妥善保管。 寂静的夜里，在柔和的灯光下，照片中小女孩的微笑更显梦幻。 她五官精致，笑容甜美，身穿白色衬衫，领带半打，头发分成两股编成辫子自然垂在锁骨处，额前的刘海被剪的整整齐齐，又乖又奶。 林远森又细细打量了一下，照片中的女孩大概七八岁年龄，他扯着嘴角想，现在的她有多大年纪，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正在读书。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林远森动作娴熟地将吊坠收起，拉上抽屉门，一切恢复如初。 外公走了进来，将写好的字帖放在林远森的桌上。 “好好练，好好写，练字不能浮躁，得用心才有效果。”嘱咐完就关门走了出去。 林远森拿出一张，白色的稿纸上墨迹还未干透，他又将这些字帖小心地分开，摊在大理石平台上。 就在林远森起身的那刻，脑中却突然浮现下午在教室时，那张委屈巴巴看着他的，巴掌大的小脸。 眼中蓄满了歉意与祈求，水汪汪的眼睛里全都是他的倒影。 “林远森，我不是变态，我就是特别，喜欢，闻东西，好闻的气味，我都喜欢闻。” 他，很好闻? 林远森伸出一只手扯住一侧衣领，鬼使神差地低头凑了过去。 除了咸咸的汗味和衣服上残留的洗涤剂的味道，什么也没闻出来，林远森下意识皱眉。 卧室里的镜子完美反射出他此刻的背影，一个高大的男生正姿势古怪地嗅着衣领。 林远森猛然意识到自己可笑的行为，微微懊恼。 他真的是魔障了。 …… 预习完第二天的课程后，林远森拿着换洗的衣服走进房间的浴室。 他将窗户关上，拧开热水的开关，调好温度，静待温水将白色浴缸浸满。 今天发生太多的事。 比如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看一个人不爽，比如让一个很吵很闹的女生走入自己的世界，比如为什么和这个女生仅仅只认识两天，自己的思绪却被她的想法时时刻刻牵引…… ——钱薇薇。 林远森薄唇轻启，无意识重复这三个字。 接着他脱去衣物，一只脚踏入溢满水的浴缸。 多余的水漫了出去，将地板淋湿。 整个人都浸在温水里，感受着水的压迫，林远森眉头舒展，思绪渐渐放空。 水从他的小腿开始蔓延，接着到大腿、腰腹、胸前、脖子，直至整张脸。 浴室冷白灯的照射下，复古的灰绿色瓷砖让一切变得森冷。 林远森仰躺在高级大理石铸就的白瓷浴缸里，自由得像一尾鱼。 肺里的空气被挤出，口鼻紧闭，安静的水流带动黑发在盛满水的浴缸中飘逸。 林远森在水中睁眼。 白花花的光线透过上层的水变成一个个会动的光圈，水波荡漾下，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 恍惚间，耳畔传来女生悠远的泣涕声，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撑住好不好……” ——“不要死……求、求求你不要死……” ——“嘴巴张开，把水吐出来，快、快呀！” ——“这个人没事了，我刚刚给他做了人工呼吸……” 这是他昏迷在沙滩前，留下的最后记忆。 女生全程的冷静沉着，大声的呼救，不停地安慰着。 一次又一次的胸部按压，让溺水严重的他在濒死线上又重获新生。 可他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的救命恩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海里。 只留下一串银白色的吊坠，不小心遗失在他的身上。 这是他唯一能找到她的信物。 一年了，杳无音讯，人海茫茫，还要坚持吗？ 林远森猛然起身，水花四溅。 他走出浴缸，按开放置在盥洗台的手机，计时器定格在两分二十九秒处。 不错，比昨天多了五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