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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

    

不识



    2007年12月20日

    桕城进入到湿冷冬季,大雾弥漫,霾云遮日。

    安静的房间内,笔尖在纸条上唰唰响动,女孩的发丝挡住纸页一半,蝇楷小字在缝隙间接连成行。

    【祝漾意送了我《哈利波特与死亡神器》,他说这是哈利波特系列的最后一本,这个故事在今年终于正式完结。

    霍格沃茨决战后,哈利和罗恩一起成为了傲罗,赫敏当上了魔法部部长,三人小队变成很厉害的大人,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又将开启全新的旅程。

    “伤疤已经19年没有疼过了,一切太平。”】

    述尔搁下笔,将密密麻麻的小字重新叠成星星,抛进巧克力盒子。灰棕盒子的底部已经铺了松松一层,大概8,90颗,她摇了摇,用盖子扣好。

    方惠在门外喊着,“述尔,快点儿啊,出发啦。”

    “来了。”

    裴述尔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抽了条围巾挂在自己脖上,推门而出,他爸妈手里正大包小包提着东西,扔给她最轻的一袋。

    明天是外婆的生日,他们得赶去峦市庆生。

    老太太生了三个女儿,老大家住在峦市,是桕城的上属管辖市,城市gdp在整个燕绥里排名老二,除了省城就看峦。

    老二方惠抱着建工集团的铁饭碗轻松过一辈子,衣食无忧,唯一cao心的就是不醒事的述尔。

    老三最有出息,是老方家唯一一个研究生,大学考到了上海,又找了个本地人结婚,之后就一直长居在那儿。

    裴桉举包了个面包车去峦,车程得开一个小时。

    述尔自个儿坐在最后排,塞着耳机,举着mp4在追《恶作剧2吻》,这是祝漾意后来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港版索尼的最新款,还附带一根同品牌有线耳机。

    述尔收礼收得毫不愧疚,一句谢谢一个拥抱就算是回礼,她记得成人礼时方惠给他封了个好大的红包,这不就相当于还她妈人情了呗。

    屏幕上放着湘琴和直树的婚后日常,当了医生的江直树一如既往地讨人嫌,述尔觉得这里边儿出现的任意一个喜欢湘琴的配角都比直树好,但无奈人太爱。

    她是绝对不可能这么爱一个男的。

    男的都是傻rou。

    手机在兜里震动两下。

    低头一看,消息来自于祝漾意。

    【出发了吗?】

    述尔正看到精彩的地方,懒得打字,把手机丢掉。

    两个人谈开之后,就一直维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关系,和从前在家属院没什么区别,唯二的变化就是,述尔不会再欺负他,祝漾意开始会主动跟她联络。

    她不知道该怎么概括她和祝漾意目前的情况,大概友达以下,却时常有种情侣之间的别扭暧昧。

    比如祝漾意那逼牵手牵得愈发熟练,她回礼时感谢的拥抱会被人自然而然地还过来一个吻,在述尔开始生气时,祝漾意又神情如常地分开,像没发生过这回事,平淡地滑滑她的脸。

    这些片段零星发生于两人的日常当中,次数一只都能算得过来,也因此并没有激起述尔的悖逆。

    她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分寸拿捏得挺好。

    想到这里,她给祝漾意回一个【嗯。】

    ……

    包车开到外婆家小区楼下,姨妈一大家子都在,她家女儿去年刚高考结束,成绩不错,在临省渎一个985大学,算是他们年轻小辈儿里的典范。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就自然而然聊起裴述尔的学习。

    裴桉举直摆手,“述尔也就一个打乒乓还行,但打乒乓也打不进国家队,打不进国家队就没用,对高考也没啥帮助。”

    裴述尔听得翻白眼,“爸,我可是国家一级运动员,我拿证了的。”

    “拿证了你也得走单招,拿证了人也得看你文化课专业课成绩,你自己寻思寻思你成绩有多烂,我都没眼看。”

    裴述尔不说话了,闷头刨饭。

    姨妈一拍筷子,“那干脆转来峦市读吧,峦市不说别的,至少教育质量这块儿,除了省城就看咱们峦了,每年很多桕城的人都上来读的,现在才高一也还来得及。”

    她摸摸小姑娘的头,“正好jiejie去读大学了,你平常也可以住她那屋,就说房间里的布局啊我们都是找人算过的,风水好,旺你学习。”

    述尔刚想开口,裴桉举立马接话:“那也得人本身能行,我现在对她文化课这块儿是不抱期望了,能考个三四百分,之后考个体育生看能不能上个好学校。”

    哐当一声。

    一个大骨头猛地扔裴桉举碗里,方惠在桌下踢他腿,“快吃吧你,唾沫星子都飞人饭上了,话怎么这么多。”

    “这不是在跟人聊孩子成绩吗?你着啥急!”

    “孩子成绩是嘴巴里聊出来的啊?赶紧吃赶紧吃。”

    裴桉举蔫下去,抹抹嘴巴,“你就护吧,我看你最后把人护成啥样。”

    裴述尔坐对面笑笑,倒也没太把她爸的话放心上。

    姨妈的这番话她还真听进去了几分,经历了君豪方韵淇那档子事儿后,她觉得三中的学生太恶臭了,可能高中是叛逆期的全盛时代,结束了义务教育后,老师们也都懒得管。

    于是厕所里经常能看到扎堆抽烟的,纸篓里时不时就出现验孕棒安全套,班上几乎都是单招进来的艺体生,大家都不愿学,男的在后排煮火锅,女的举着个镜子化大浓妆。

    这一池脏水搅的。

    她没跟着一块儿混算不错的了。

    最关键的是。

    述尔眼皮敛下去。

    她心里还有团挣扎不开的沼泽地,以桕城为中心轴,不断扩散,不断吞噬,午夜梦回,持续淹泅她鼻息。

    翌日,在饭店吃过寿宴之后,裴一家打道回府,述尔给胡一通买了肯德基,想着好久没回家属院了,于是亲自给人送过去,顺便和以前的兄弟伙叙一叙。

    大家在乒乓球台干了两个全家桶,述尔拎着剩下的一桶,摇摇晃晃地上了五楼。

    走廊上还摆着蜂窝煤炉,现在已经算半个淘汰品,干红灰煤就砌在墙角,炉子废弃,也没人换新煤。

    曾经的家门窗紧闭,她靠在走廊杆,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冰可。

    祝漾意家的门也关着,人最近周末也在学校里补课,也不知道在没在家。

    她蹲下身,往煤炉里掏了掏,试图找出一把钥匙。

    有吱呀声响起。

    旋即好几串脚步传出,一道洪亮的男嗓飙高,“我靠!裴述尔,你咋在这儿?”

    裴述尔正撅着屁股掏东西呢,转头一看,去,一堆人立自己面前。

    喊人的漆家樾、脸熟的脸不熟的好几个、还有柏芷。

    柏芷居然回来了。

    她正呆着,祝漾意也从屋里出来,人今天穿了个带颜色的外套,摒弃了以往的黑白灰,衬得整张脸更好看了几分,跟个月牙儿似的。

    月牙儿居高临下地看她,视线又挪到煤炉,恬淡答,“尔尔,钥匙没放里面了。”

    “谁说我在找钥匙。”

    裴述尔呛过去,徉装从容地站起身,拍拍手,“我无聊了,研究研究炉子的构造不行?”

    漆家樾看她放在走廊上的肯德基,赶紧蹭过来,“来就来呗,怎么还给哥哥jiejie们带东西呢,上高中是不一样了哈,都讲礼貌了这孩儿。”

    裴述尔打他手,“你爬开啊,那我自己吃的。”

    “这么多人,你好意思自己吃?”

    漆家樾说着就要去拿,被述尔扯着帽子把人推开,“滚啊漆家樾,你要不要脸。”

    她手上还有红灰印,这下全擦人衣服上,引得漆家樾跳脚,“我靠!我白衣服,老子大几百的羽绒服,我让你赔钱了哈!”

    “你把我鸡翅放下再说话!你狗吗这样还吃?”

    柏芷在一旁看得无语,“小学生吗这俩。”

    她朝上翻了一眼,重新折回门内。

    有几人笑着离开,祝漾意视线专注在打打闹闹的俩人身上,他走过去提起肯德基袋子,扣住述尔的手,分开两人,“走吧尔尔,进去坐。”

    裴述尔被牵着往里走还不忘回身踹漆家樾一脚,她指着他嘈,“你小心今晚打飚枪。”

    漆家樾也指她:“我乐意,你再踹我。”

    “我就踹你!”

    祝漾意抬手搁上她脑袋,把人脸转过来,低眸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管我!”

    裴述尔连带着也不给他好脸色,抢过袋子气冲冲走进厨房。

    柏芷在沙发上看得发笑,“这丫头还是这臭脾气,我回家属院是感觉少了点什么,今天明白了,就是少了她这臭脾气。”

    “那不说呢,她搬出去这院里都不好玩儿了,以前多有意思啊,每天都能看她耍乐子。”

    漆家樾倚在门廊,嘴里还嘬着述尔的奥尔良鸡翅,身上乱七八糟全都是印,他用手肘擦了擦,往垃圾桶里吐骨头,一抬头祝漾意正看着他。

    “……咋了意?”

    祝漾意抬了颌,温柔眉目里失了往日的温煦,眼弧微微下耷着,睨视他几秒,又收回脸,往厨房里走。

    门口掉着一个MP4,祝漾意俯身捡起来,手上缠着耳机线,目光看向裴述尔。

    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羽绒外套,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额侧的发丝挂于耳后,又松散下来几根,微微拂在白嫩的脸腮上。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盒蛋挞,拉开微波炉的门,不管不顾地想把整盒都往里塞。

    祝漾意过去握开她的手,一边把MP4重新揣回她兜,一边打开微波炉,把东西拿出来,然后从柜子里抽出餐盘,又将蛋挞一个个从纸盒转移到瓷盘。

    裴述尔默不作声地看他动作,直到见他将东西重新关进微波炉,选择了火候和时长,才揣兜准备离开厨房。

    她刚与人擦身而过,手肘就被扣住,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拉力,她整个人复又跌站回去。

    “你干嘛!”

    话还没说完,祝漾意手扶着她脸,俯首亲了下来。

    述尔眼睫颤动,她下意识去看厨房门,又被捏着脸重新转回来,唇瓣被咬住,有一瞬间让她无法呼吸。

    她被亲仰了头,脑袋抵上冰箱柜,祝漾意前进几寸,将她圈在胸前与柜门之间,掌心垫住她的脑袋,鼻头顺势相抵,唇瓣抿一下退一下,又吮上去,舌尖轻轻勾勒她的唇线。

    两个人都睁着眼,祝漾意浓密睫毛下的目光深邃,有化不开的侵略意味。

    微波炉的加热声嗡嗡地响着。

    下一瞬,裴述尔听到她们衣料摩擦的燥耳声响,唇齿就被祝漾意进得更深。

    他亲吻她就像含吮一颗糖果,果核在舌尖流放翻转,从口壁压到舌根又抵去齿尖,还要吸吮,咀舔,咬住她像要咬出什么酸甜浓郁的流心,细细品尝,慢条斯理,因此也格外缠人。

    裴述尔呼吸被他弄乱了,手心也浸出汗来,她攥住祝漾意的衣角,被人用空闲的右手握住,然后,慢慢地十指相扣。

    叮地一响。

    两分钟计时到,微波炉停下来。

    柏芷在客厅听到这声响,转头一看,厨房里格外安静。

    漆家樾在旁边玩着手机,她站起身往那边走。

    她是准备喊人的,可下一秒看到的东西却让她全身僵住。

    厨房的光线昏暗,祝漾意抱着裴述尔缠吻。

    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俩人侧身而站,浑然忘我地拥抱在一块儿,祝漾意高颀的身体将裴述尔完全圈挡在怀里,低着头,垂着颌,头颈一下下点动,每一记动作都代表他此时有多专注和深入。

    这个寻常总是冷淡清矜的男生,接吻时却好像在犯瘾,她甚至能从这个姿势里判定谁主动,谁掌控,阒静的厨房内,他把裴述尔吻出啵啧作响的哼声。

    裴述尔。

    怎么会是裴述尔?

    柏芷心跳不止,她脸一下子涨红,往后急急倒退,腰臀猛地碰撞上餐桌椅凳,发出巨大的一声嚓响。

    裴述尔被惊到赶紧推人,她喘着气往旁边一看,只瞥到匆匆离开的一角红色身影。

    眨了眨眼,她抬头问漾意,“你好姐妹儿啥时候回来的?”

    脸被人轻捏了一下,祝漾意牵唇笑,“谁的好姐妹?”

    她扭脸躲开,“你俩之前不天天呆一块儿?”

    祝漾意没答,他脸不红气不喘,顶着一张过分红润的唇,没事人一样去拿热好的蛋挞。

    那裴述尔也从容,伸手探去餐盘还被拍了手。

    “很烫,先去洗手。”

    她撇唇挪去洗手池,冷水浇溅而下,刺人指骨,她想着柏芷在省城,于是洗着洗着脑子里突然蹦出另一个人。

    每天的好多个瞬间,她都不自控地想到他。

    述尔关掉龙头,抠着手指,嗓声有点沉寂地问,

    “柏芷之前不是在省城集训吗?你说她有没有见过……祝乐恪?”

    祝漾意端盘的动作停了一下,他审视眼前的述尔,女孩的大眼睛看着他,干净的瞳仁轻轻晃动着,唇瓣上还有被他咬出来的痕。

    他垂眸,轻声问,“乐恪最近还在跟你发消息吗?”

    述尔想到那个已经安静许久的号码,摇头。

    “我不清楚他和柏芷。”

    祝漾意再抬眸时,眼睛里已经变得冷寂,他把餐盘递给她,坦然地如实相告,

    “乐恪最近也不在内地。”

    ……

    香港,尖沙咀。

    广东道行人如织,各大奢侈名店的巨幅LOGO高悬于顶,在阳光折射下泛着精致到冷漠的刺光。

    人头攒动中,祝乐恪逆向而行,灰白外套在群影中熠熠晃移,他走进其中一家,在配饰展柜区看到拎提着大大小小奢牌购物袋的阿明,旁侧正坐着姿态慵懒,一手撑颌,一手抬腕,等着Sales给她试戴手链的黎姿。

    祝乐恪抄兜闲闲嘈,“你又在狠宰你老公了。”

    黎姿轻声一句“你来了”,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讲,“这算什么,他去新加坡那么长段时间才回来,总得在我身上回点儿心思吧。”

    祝乐恪转身坐去休息区,黎姿朝阿明抬了抬手,“我给述尔也买了东西,改明儿叫漾意给她,或者等你去桕城自己给她。”

    他淡淡一扫那些袋子,无聊低头,“她不喜欢这些东西,你不如送她游戏机卡碟那些玩意儿。”

    黎姿笑,回头望,“我听阿明说,你那天又把她送去医院了?”

    “嗯。”

    “你没对她那什么吧?”

    “对了。”

    黎姿皱了下眉,“你这么畜生呢?”

    “没到那一步。”

    “没到那一步也是畜生。”

    祝乐恪没说话,抵着沙发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这种惯常走神,惯常沉默的状态已经持续很久,放别人身上还好,放他身上就显得离奇。

    这副模样被黎姿收览入眼,她看得目光冷下去,回头对Sales讲,“就这条吧,我戴着走。”

    阿明过来刷卡。

    她起身,招呼祝乐恪离开。

    两人跨进路边开过来的一辆RR,去半岛酒店晚餐。

    服务生引领他们到桌边,窗外可俯瞰黄昏天幕下的维港,中环摩天轮在视线最边角静止,再繁茂、再锋利的钢铁森林此刻也皆在脚底。

    “有钱真好啊。”

    黎姿托腮感叹,“几年前我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吃点酸馊的潲水菜,现在点瓶5位数的酒能让服务生蹲着听我讲话,等会儿还会去看刘德华的演唱会,内场最前排,天呐,假的跟做梦似的。”

    祝乐恪脸上平平淡,“好吗?”

    “好啊!”

    黎姿特不文雅地用餐叉指他,“你别拉着这张脸啊,给我笑起来,晚上多拍几张照片。”

    她语气哽下去,像喉咙里塞满玻璃,

    “多拍几张照片,寄给黎沅,告诉他jiejie今天会去看他最爱的刘德华。”

    2007年12月21日,刘德华Wonderful   World演唱会在香港红磡开幕。

    一票难求,万人空巷,三年后经典再现,星光璀璨,辉煌盛大。

    黎姿坐在人群中央,跟着众人欢呼呐喊,神态终于像个20出头的女孩,周围的许多人都在落泪,为偶像落泪,她也哭到耸肩,却是在滚滚人潮中喊着另一个名字。

    “我他妈可真想黎沅啊。”

    黎姿哭得着实难看,再昂贵的眼妆也经不住泪水浸泡,她整张脸显得如此狼狈,

    “可惜这个世界上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他了,祝乐恪,你也快忘记了吧?”

    祝乐恪坐她身边,神情寡淡又沉默,漂亮眉目隐在舞美光束之下,黯淡地像什么黑白剧影。

    他从她包里抽出卫生纸递过去,缓声开口,

    “我对他们的恨,我自己是一部分,黎沅也是一部分。”

    “这两部分叠加起来,才是支撑我和你一起做那些事的意义。”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动摇了呢?”

    黎姿用纸巾粗犷地擦掉泪水,连带她的睫毛膏和眼线一起,黑洼洼地积在眼底。

    “真的,自从你和你那姑娘重新来往之后,你就总是不在状态你懂吗?”

    “我都看在眼里。”

    黎姿手掌捂脸,在指节缝隙处疲惫讲,“可是祝乐恪,我们走到现在这一步,我想让你退你都退不了了懂吗。”

    舞台上灯光变幻,华仔在舞台边角跑动,唱着【心中有不畅快,要放声嗌。】

    【把你的爱喊出来把你的爱喊出来。】

    【一起欢呼一起嗌。】

    前方人潮律动如海,祝乐恪低头看纸巾,骨节微微蜷起,

    “黎姿,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坦白讲,当年你找到我的时候,我都快忘记三光院了。”

    他陷入回忆,眉间变得柔和。

    “我在家属院过的那几年,是我从小到大经历的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事实证明,人过得太愉快,是真的会忘记伤难的。”

    黎姿笑,笑容里有些嘲弄,“就因为裴述尔?”

    祝乐恪沉默下去,他看着舞台,继续讲,

    “我当时觉得祝漾意比我合适更多,因为他比我更冷,也更有耐心。”

    “但是祝漾意说,黎沅选择维护的是我。”

    说到这里,他嗓音变得滞涩,“如果不是黎沅,就不会再有祝乐恪。”

    “接下来是一首很严肃的歌。”

    舞台上的华仔出声,对着他的两个伴唱轻轻微笑,一黑一白的玩偶,分别站于舞台的对立两端,灯光暗下,他送上一曲林夕做词的《无间道》。

    香港电影最后的辉煌,却讲了个相当讽刺悲惨的故事。

    华仔敛起笑容,沉厚的嗓声随伴奏响彻场馆。

    【我要为我活下去,

    也为你活下去,

    捱极也未曾累。】

    黎姿听着听着,眼泪刷一下再次滚落。

    【如何能离开失乐园

    谁流连忘返总是情愿

    要去到极乐迢长路远

    吃苦中苦苦中苦亦永不间断】

    祝漾意闭上眼。

    “我最开始去家属院,看到裴述尔会想到黎沅。”

    “我离开家属院,就是不想裴述尔因为我再变成下一个黎沅。”

    “你们都觉得我做错了?”

    他声音惫懒,疑问讲得像肯定,他在悲顿哀缓的曲调中轻轻吸气,最终点头。

    “那算了,我不会再去见她。”

    “就当,我从来没认识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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