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可得之物-3
年少不可得之物-3
这是一间熟悉的房子,两扇对开木门,上方嵌着茶色玻璃,相连的门锁被砸烂,松松垮垮吊在门框上。 林郁斐认出这间房子,是孟时景破门而入的房子,她的录音笔也葬身于此。 两扇门维持摇摇欲坠的稳定,被人伸手一推,忽然掉落一扇,砰一下震地,不像好兆头。 还是那夜的位置,房子一楼里间,长久无人居住,几张木椅发出咯吱声响,林郁斐被按进一把椅子,红漆斑驳的木门从内锁上。 林郁斐的目光四处打量,仅剩一面窗能与外界交流,她逃不出去,只能暂且装作配合。 “你想说什么?”林郁斐决定先开口,起码可以安慰自己,她还算占据主动。 实际上,主动的空间寥寥无几,她和被迫营业的陈年木椅没有分别。 孟平乐沿着窗边踱步,辨不明有心无意,恰好挡住唯一的窗口,光变成他的影子,斜斜盖在林郁斐身上。 “听说这里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他不紧不慢,仿佛想带着她故地重游。 林郁斐觉得胸口发闷,压抑愈发强烈的呼吸起伏,绷住声线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她将孟时景牵扯进来,不愿再给他带去更多麻烦。 可惜孟平乐不是前来打探消息,而是一点点抛出筹码,一页页揭开过往,想为林郁斐点破一些阴谋。 “孟时景下手挺狠的吧?”他轻笑着,从窗前走开,越来越高的太阳光再度落进来。 林郁斐默了片刻,“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这种英雄救美的场景,很眼熟吗?” 孟平乐开始踱步,脚步声越走越密,滴滴答答像时钟指针,在她耳中来回穿梭,织成一张焦灼的捕兽网。 他停下来,笑得很奇怪,像胜券在握时的狂喜,又像居高临下的怜悯。 “上一次他破门而入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听见这句话,林郁斐愣了几秒,想起幽暗的夜晚,她被灌下不知名的药,孟时景破开酒店套房的门,他如降服恶龙的骑士,他从天而降。 孟平乐寻了把椅子坐下,向前倾身与她平视,“上一次他获得你的信任,这一次你甚至把他视为战友,如果不是陈铭和我说,我真不知道我这位兄长如此擅长笼络人心。” 林郁斐皱了眉,她想说孟平乐倒置了因果关系。 “你知道我们在争夺遗产吗?” 话题冷不丁转向,林郁斐辩解的话停在嘴边,眼里一览无遗是茫然。 “你都和他领证了,竟然不知道?”孟平乐轻蔑地笑了,他笑起来倒与孟时景有几分相像,“简单来说,你嫁给他,我就无法顺利继承遗产。所以我绝非真心想为难你,只是他一直从中作梗,我别无选择。” 林郁斐默然看他,正消化新信息,眉眼挤在一起,慢慢凝成不屑。 “你好像忘了你自己做过的事。”林郁斐冷眼看他。 “对啊,我做了,可他也默许了。”孟平乐重新站起来,让手下递来一封文件袋,慢悠悠拆解密封绳。 “他阻止了你。”林郁斐强调。 “你不妨再想想,他怎么能刚好,在那个时间、那个紧要关头,破门而入呢?” 孟平乐顿了顿,声音的空白敲出一记闷响,敲在林郁斐混沌的回忆里。 “我猜猜,他当初和你解释的是,一直有人在附近守着你,是吗?” 回应他的,是更长的空白。 孟平乐勾起嘴角,轻飘飘揭开那夜最真实的时间脉络,“所以你被绑上车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他知道一切,他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入场,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你别胡说!”林郁斐抖着嗓子,强行切断他的话。 “冷静些。”孟平乐假意安慰,将一叠装订完整的合同扔到她膝上,“你是聪明人,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心里有数。” “包括这一次,在他的故乡,哪间房子住着什么人,他怎么会不清楚?” 半真半假的话,比真相更能动摇人心。他轻声细语,如他身份该有的斯文模样,狭长眼尾漫出一点儿猩红。 孟平乐显得十分好心,感同身受、以己度人凝望她,“我想,我们都不喜欢被利用。只要你签了这个合同,放弃基金管理的权利,你就不会再被他利用了。” “你不想看看,他的真心吗?” 孟平乐直直凝视她,像一簇强烈而不可避的阳光,只射入湖水深处。 在她膝上,一叠合同纸的重量微不足道。 白纸在颤动,可密闭室内平静无风,震荡只能来自她的膝盖,也可能来自她的心脏。 于信任崩塌的悬崖,猎猎山风自下而上,她想起因为录音笔损坏而哭泣时,孟时景露出鲜少有的赤诚神色,说愿意做她的证人,即使竹篮打水,即使以卵击石。 林郁斐不相信,那样的眼神,是可以精心扮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