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 第1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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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能当面给越王添堵,小姑娘如若亲眼得见不知要有多称心快意。 “父皇,此事看似微不足道,却实为深弊。须知若照祖宗旧例,贵女皇亲皆在禁内由女官训教,太子妃之妹也应足列,而禁内女学怎会轮到小小八品官吏之女堂皇而入?又哪来此等荒唐之事。” 卓思衡在一旁静静听着越王御前陈言,看似替皇家颜面找补,却句句往女学不讲尊卑上引。 今日御前奏议本不是为女学之事,但越王前来刚好几个皇帝的心腹大臣皆在,又恰逢长公主来奏问近日宗正寺安排祭典的事宜,越王提及此事,皇帝也未要大家退避,只说女学现下这个样子也是不成,且听听众人论议。 不巧,这三个近日御前被传唤的心腹臣僚分别是卓思衡、高永清和虞雍。 卓思衡掐指一算,在对待越王的问题上,三个姑且都能算是自己人,好说好说。 越王显然是有备而来,见父皇点头示意他继续,便接道:“皇兄是太子,国之储君的姻亲也是天子的姻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皆是父皇的臣民,既然是臣民,敬重天子姻亲便是敬重天子,不敬便是不敬,不该妄论对错,却不讲尊卑。” 卓思衡静静听着,知道越王终于将话题引至外戚这一核心关键上来。 皇帝对自己的外戚一向苛刻慎待,绝不给半点兴风作浪可能,这便是皇帝自登基以来对外戚防微杜渐的态度,从不曾更改。眼下虽说太子妃的家人跋扈,并未危及吏职只是女学内的口角而已,说太子的外戚兴风作浪实在牵强,可如果若上升到太子在小节小情处都不能辖制好自己的外戚,有朝一日登临大宝,小事也会变为大事,因小见大,他便更无手腕施展制衡本领,哪来约束外戚秉公执政的魄力和决意? 这就是越王言语外施展的遐想空间。 不得不说,他的言辞的确击中皇帝最介意的外戚之议,但卓思衡早便料到,因而不慌不忙等着接下来的发展。 “那依你之见,是要如何处之?”皇帝沉吟后问道。 越王不慌不忙回答道:“自然是要让有错之人向尊上请罪,但咱们皇家也要拿出容人之量来,如此显得君臣得益才是。” 皇上听罢只是点点头,却许久未开口,而皇帝不开口,目前的“家事”也似乎轮不到卓思衡他们三个外臣说话。 只是还有个活人坐在皇帝下首,此时听完越王的建议,已是含笑撂下手中的杯盏。 “既然言及臣下,皇兄不如问问三位臣子的看法。”长公主语气随意轻松,似是此事全然不够严肃,“只是……毕竟也不是什么兹事体大的经国重业,三位大臣千万别恼我这多此一问,要劳烦你们本该怀持辅国基业的心思却要费心叨烦我们皇家这些琐事。” 世上再不会有人像长公主一样将话说得如此漂亮。 她先将此事自越王口中的森严将去一级,低于国家大事,又拿皇家琐事来谦辞,氛围顿时轻松好些,皇帝也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朕也好奇此事臣工们是何看法?你们畅所欲言,朕是天子,天子无甚私事,你们议论不算僭越,不必拘谨小心,只管畅所欲言。云山啊,女学你也是倡导之人,你meimei又在彼处任师范,你先说说看?” 人这一生,头一件不能相信的谎话,便是领导的“畅所欲言”,他可以说,你不能信。卓思衡伴驾多年深谙此理。 “回陛下,臣以为,此事恰如越王所言,看似小事,实则却干系极大。” 卓思衡此话一出,不论是长公主还是他身侧的高永清和虞雍都是一愣。 就连越王也用涨满不可思议目光的眼睛朝他看来。 “哦?此话怎讲?”皇帝忍不住朝前探了探身,似是觉得十分意外。 “太子殿下品性如何,在座诸位想必皆知,知子莫若父,陛下对太子殿下心性品格自然了若指掌,太子殿下随和谦柔律己甚严,众人有目共睹,他必然不会宽纵姻亲故意生事。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了。”卓思衡严正道,“那就是女学这次文章品评,却有争议之处。须知物不平则鸣,人不平即便是太子妃之妹,也不该得理而隐忍,若其所言在理,那就算是师范之言,指正也是应当,既然女学是为明教世理之地,那便不该只计之尊卑不论学才。” 大家都被这刁钻的切入答问角度震撼,一时都只顾看向卓思衡,等他接下来说什么。 “臣不才,曾略有治学经验,依臣之见,遇此等事绝非麻烦,正乃千载难逢之机遇,好看看师范何以为师,而学子如何得学。” 反应最快的人当属长公主,她立即领会精神,心下震动,试探道:“依卓大人的意思是……要让顾世瑜与尹毓容正论相辩,来一较学问之高低?” 卓思衡最欣赏长公主的地方,就是她思维敏捷之处,正在她可一隅□□甚至反客为主。 “回长公主殿下,正是如此。” 卓思衡猝不及防的回应使得原本发起质询的越王站在当中不知该接什么。按照道理,作为女学的发起人之一,卓思衡该是不希望事情闹大的,而越是掩盖此事,越显得太子无能皇室偏袒外戚,若真让顾世瑜认错,想必朝野清流大多心怀不忿,而这不忿也是对太子的。 卓思衡当然明白越王在打什么主意,连他十二岁的门生小泊月都能猜出来的事,他会不能料到么?但是光料到没有用,还要知晓皇帝期待怎样的答案和解决方式。 皇帝一是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惹及大臣,弄出朝野非议来,让自己背锅,因而若出了事,必定会将罪责归于太子管束姻亲不利。可皇帝未必真将女学中学生和老师这等鸡虫得失微不足道之事放在心上,因而越王想大事化小,他或许真乐于见得。此事仿佛鸡肋,若放纵不管,皇帝也不想自己苦心经营的无外戚之患形象败在儿媳妇手上,可如果去管,他一个皇帝什么薄物细故都问一句实在无有必要。 那卓思衡就将问题扩大化,然后让皇帝退居二线,真正会有想保住女学与自己地位同所掌管事物权威性的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当是时,长公主款身站起,朝皇帝颔首道:“皇兄,既然如此,便由我来决议此事,如何?” 皇帝也露出笑容道:“也罢,你如果愿意,这也本是你的职责所在,只是身体要紧,不该烦扰之事切勿太过忧劳。” 长公主笑道:“皇兄既然说女学之务是臣妹分内,那臣妹便斗胆请求个恩典。” “你有何求尽管说便是。” “与其说所求,不如说所需。臣妹想的是,我朝吏治才整肃完毕,举国考课意在督察朝野百僚是否可堪合用,既然如此,既已勘磨百官,皇兄也该勘磨一下臣妹,看看臣妹是否无负皇兄器重。”长公主盈盈而拜,欣然道,“请皇兄赐我一令,使顾世瑜与尹毓容就文章才器辩于御前,臣妹自请主持辩谈。此二女一为女学师座才辈、一为学子翘楚,她二人之才学便代表臣妹所辖管的女学之质素,皇兄请亲看臣妹治学之能是否配得上皇兄之信托,且从此二女这一辩便知分晓。” 长公主仿佛是一个meimei在向兄长近语,却又恰到好处将严肃的话题置于其中而不突兀,她每个字句似乎都说在皇帝的心坎上,没有一处是无用的亲密。 更重要的是,她顺着卓思衡的意思将这件事从政治事件化为了学术探讨,下降高度后,即便朝野关注,也不再围绕皇家与外戚这些敏感的话题了。 这正是皇帝期待的答案。 况且女学本也是皇帝支持下长公主所主张,若能彰显德化,他便又有个说法来自比贤君圣主。 大家都很满意。 除了越王。 他原本的期望是将事件上升,无奈经过卓思衡和长公主的连消带打,整件事降级为治学之趣事、风韵之雅事,再无剑拔弩张的气息,也不会再成为攻讦太子的利器。 越王本想反驳,可无奈引导作答和真正作答的人水平超出他的能力,从始至终,他像只被意外自水中捞起的活鱼,张着嘴喘着气,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甚好!也让其他女学的学生旁听,朕也看看吾家皇妹训导出了怎样的优秀闺阁才女!”作为满朝堂下台阶大赛的蝉联冠军,皇帝欣然见得一次不愉快化作具有教育意义的事件,自然无不应允。 皇帝发话,越王也再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高永清和虞雍对卓思衡表演的观摩也已结束。 高永清心中,自然是以为天下为臣者无出卓思衡其右者,能想出这个办法化解潜在非议和纷争,便是古之能臣也得和他一道叫一声大哥。 但在虞雍心中便多了一层危机感:皇帝的心意并不好揣摩,怎么这小子次次都能成功? 步出天章殿的卓思衡尽量不要脚步太过轻快显出他心中的畅意。 没有人比我更懂押题、审题和答题,即便考卷是活人皇上本皇,包括怎么不着痕迹引导聪明人替自己作答,都不在话下。 他的最终目的固然最为紧要,但也不仅止于目标,本质更不是为逢迎讨好,旁人或许不会理解,但也并不重要。 卓思衡骄傲地想:这是一个两世学霸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必须由他亲自伸张。 第210章 是夜,茂安公府。 “你在家中受父母疼爱,我与弟弟皆凡事依你让你,可那是家里,为何你到外面却还言行无状?如今你让太子殿下进退两难,为咱们府上说话,人家会说他偏私不公蓄纵妻族;居中不言,人家要论他软弱无能不能执中而言秉正行事……顾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师范,她即便有错,你也要顾及师礼和养你长大的家门教养……现下事情闹到御前去了,明日你去与顾小姐对峙,结果如何姑且不论,且执弟子里先在御前表个歉意也是应当。” 太子妃尹毓华已是苦口婆心说到口干舌燥,然而自己的meimei尹毓容仍是不肯应允,听得不耐烦了,便用冷硬的态度回绝:“我言行无状?jiejie如今攀了高枝做了太子妃,却是忘记家里到底是什么光景了?咱们家门如果不是有个太子妃在,早让人忘了是开国元勋国公府邸,说到底是家里的男人不争气,爹爹和兄长都是只甩手不做事的,若是女儿们再不争气,咱们家就让人踩到尘埃里去了,jiejie竟还让我在御前拉下脸面道歉?就算jiejie贵为太子妃,也不该忘了你是从这国公府迈出的门槛!” 此话伤人诛心,简直不像个十六岁女孩能对亲jiejie讲出的字句,尹毓华又急又怒,却只能都化作眼泪,哽咽半晌委屈道:“我如何不为咱们家里着想?可太子殿下领职门下省,仍在摸索苦学其中门道,于御前之下殷勤侍奉,于百官之上亦要恭谦求教,你是他的妻妹,便是太子的外戚,若不能做出表率,你就没有想过旁人会如何议论我家家门?这份脸面你就不争了么?” “说到底还是为了太子,还是为了你自己!”尹毓容陡然站起,眼中蓄满的泪也应声而落,“怪不得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样也不怕寒了父母和姊妹兄弟的心么?你心中根本只有太子的面子,哪还顾及自己的meimei,我的jiejie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说罢便伏案大哭起来。 声音引来二人的母亲如今的茂安公夫人,她见最小的女儿如此伤悲,忙疾步抱住女儿安抚,忍不住薄责尹毓华道:“你要么不回来,回来便惹你meimei这样伤心,还不块给你meimei配个不是。” 尹毓华自幼性格柔和,对一弟一妹从无怨言事事谦让,可今时今日换来母亲这样一句话,她心似刀戟同伤,眼泪早已无法止住。 这时茂安公尹敦也和儿子尹垣走了进来,见母女三人都是哭哭啼啼,二人默默对视一眼,都不敢言语。 尹毓华急急道:“爹爹,弟弟,你们是家中男子,难道不该做主规劝meimei和母亲,要她们着眼大局以和为贵么?当初你们说服我嫁予太子殿下时那些话又哪去了?你们今日不劝,若是meimei做出再荒唐的事来,家里该如何是好?” 她哭泣无助的求告只换来两个男人同样为难的神情,尹敦迟疑道:“这……家国大事……我也不懂,既然圣上说去御前一辩,那……那明天去就是了……其余的看圣上如何说不就是了……你meimei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吧……” “jiejie,你让我说话,这不是为难人么……”尹垣缩了缩脖子低声埋怨道,“你倒是转头走了回太子府自己家去,我劝完却留在这里,娘和meimei找我不痛快出门拐个弯就能骂几句,我可不管你们的事儿……” “你……你们……”尹毓华面色已是惨白,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还好意思指使哥哥教训我!”尹毓容听罢豁然站起,指着尹毓华道,“之前爹娘让你去同太子说说,给哥哥在门下省谋个闲职,可太子却百般推脱,你竟不能为自家兄弟争上一争!今日哥哥仍在家中赋闲,我家无人出仕,难道就没你的责任么?你今日倒来朝哥哥颐指气使,你哪里来的底气?” “今年是考课大年,门下省执掌监察,若自己先塞人进来,该教朝廷如何论说?其他衙门的人如何钦服?”尹毓华颤抖道,“况且太子殿下不是给阿垣在国子监说来一个吏学的门生位置,要他读了好再安排,但我的弟弟你的好哥哥却不肯去读,你让太子殿下还能怎样?” “吏学?”尹毓容冷哼一声,“我尚且是在女学做正经学问,吏学那不入流的东西哪是国公世子该学的东西?太子根本就从未瞧得起过我们家,也从未瞧得起过jiejie!” “你……你放肆!”即便如此,尹毓华的斥责听起来也只像悲哀的泣诉,毫无力量可言,“你怎能如此议论太子殿下?” jiejie自小对自己便是千依百顺,今日却如此言语,尹毓容几乎暴跳如雷怒道:“爹娘就是罔信了这个太子,将你嫁给了他!定宁公徐家和咱们家一样的身份一样的地位,论凌烟阁次序还低咱们家一等,可徐家jiejie嫁给了越王,如今徐家是如何门庭若市,徐家几个兄弟越王都给安排了职务,就连他那个侧妃唐家好些子弟也都沾了越王的光,一人得道鸡犬飞升,可我家呢?我家得了你什么好处,得了我那个便宜姐夫什么好处?你如今耀武扬威回家却摆起太子妃的威风来,也不看看自己的丈夫到底配不配是人中龙凤!” 听到如此言语,尹毓华几欲昏厥,她求助般看向父母弟弟,三人却都闭紧了嘴,一言不发,甚至母亲似乎觉得小女儿的话格外有道理,还重重叹息一声。 除了绝望唯有绝望,尹毓华已是只能闭上眼睛,任凭眼泪自已撕裂的心肺当中淌出。 尹毓容却仍不肯罢休,也哭泣道:“我日夜苦读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不像你一样无能不能为家里添光增彩,只会遇事便哭!哭有何用?我与顾世瑜争执只是为了文章么?那是因为连他们一个小小的顾家都踩到了我头上!她顾世瑜不将我当回事,无非仗着父兄在朝中得力,她才眼高于顶,论才论家世,她哪里比得上我?我若在她面前低头,便是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脸面做人了!” “阿华,你快回去吧,你meimei哭成这个样子,明天如何面圣,你也不用劝了,事已至此,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母亲再次搂过哭至颤抖的小女儿,对尹毓华无奈说道。 尹毓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迈着仿佛已不属于自己的腿,一步步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 尚书顾府,苑庭凉阁。 暑热在初秋的残党仍旧不肯败阵作罢,随蝉鸣进行最后的反扑。卓慧衡在侍女的引导下穿过一片嘈杂和白昼的余热,走进清凉宜人的水阁。 顾世瑜早在此等候,她手边放着的书卷展也未展,好像这个秋日来也未来。 “卓师范。” 顾世瑜作为主人,率先行礼道。 方才她听说卓慧衡来拜会,心中略有迟疑,她和卓慧衡从前在编书时也常有争执,卓慧衡此人绝对不会同你吵嚷争辩,而是用最曼妙柔缓的语调,执一卷书本,将道理细细说来,却不肯退让一步。 二人同僚多年,但因个性天悬地隔迥然不同,所以并无私交,从未同车同席,更别提如今日一般拜访对方府邸。 但明日之机是卓慧衡的兄长卓思衡所争取来的,她此时前来究竟为了何意?顾世瑜却不能不听听看。 “不在女学当中,我们姑且不要这样互称,你只叫我名字即可,我也不同你客气,自编书数载到女学两年,你我虽不是莫逆但也绝非陌路,我于私下拜访,还是不要太生硬的好。”卓慧衡回礼后笑道。 顾世瑜听罢沉吟后,也是低头一笑:“慧衡jiejie,明日该你去御前一论才是,过去编书校撰之争我甚少赢你,连今日一个称呼,我都轻易被你说服了去,明日如果你去一定会赢。” 卓慧衡外柔内刚,自然有股不认输的劲儿在骨子里,可她展现到人前的从来都是柔心弱骨的斯文和顺,她听出顾世瑜这话中并无揶揄和讥讽,却是无奈的调侃,便知晓这位人前刚强的师范恐怕此时心中也有憷憷之乱,毕竟明日御前一争却是有史以来未曾有过的女学师徒之较量。 卓慧衡也不同她玩笑,二人一道抵膝就座,她才轻语道:“赢?世瑜是这样想明日御前的论对么?我看却不是如此。” 顾世瑜之前精神紧绷,这时被卓慧衡一声声曼语感染神态已松弛许多,只道:“哦?是你兄长给了你什么锦囊妙计来助我立女学之威仪不成?” 谁知卓慧衡忽然严肃了语气,一字一顿道:“我未曾问计于兄长,他已竭尽全力将干戈抖展为画卷,余下的便该吾等挥毫书就浓墨辞章……因为这是我们女学中人自己的战争。” 此言一出,顾世瑜面有惭色,起立肃容敛衽深深一拜:“请原谅我语出无状,冒犯执理之人,我心中烦乱,口不择言,还请慧衡jiejie恕罪。今日你来为我宽心也好助威也罢,我都感激这份同僚之情,明日定不辱没女史馆与女学教习们的威仪。” 卓慧衡拉着顾世瑜重新坐下,恢复了笑容道:“是我自己要来说这些话,若是我低估了你的心境与决心,也请你不要怪我。可是明日之重,有些话我无论如何也要说出来。” “尽管说便是,”顾世瑜何等爽快,“我在此受教。”